推开咖啡馆玻璃门的瞬间，苏晚晴指尖在包侧的搭扣上轻轻一勾，将那点尚未褪去的紧张压了下去。她对着门扉上模糊的倒影理了理鬓角，唇角弯出恰到好处的弧度——不算太热情，带着点被“姐姐主动示好”打动的羞涩，正是苏清雅最想看到的模样。
“晚晴！这里！”
靠窗的卡座旁，苏清雅果然已经等在那里，淡蓝色连衣裙衬得她肤色白皙，手里正把玩着一支银质茶匙，见她进来，立刻扬手招呼，笑容甜得像刚化的蜜糖。只是那笑意没达眼底，苏晚晴隔着几步远都能瞥见她眼角悄悄扫向隔壁包间时，一闪而过的紧绷。
苏晚晴加快脚步走过去，故意让裙摆扫过椅腿，带起一点细微的声响，像是有些局促：“姐姐，抱歉来晚了，路上遇到点小堵车。”
“没事呀，我也刚到。”苏清雅立刻起身拉住她的手腕，力道比昨日在巷口时松了些，却仍带着种隐秘的控制欲，将她往卡座里引，“快坐，我给你点了你最爱的芒果果茶，刚送来没多久，还温着呢。”
卡座对面，赵宇辰正百无聊赖地转着手机，见苏晚晴坐下，眼神里的轻佻又冒了出来，像黏腻的蛛网往她身上缠。苏晚晴假装没看见，顺势在苏清雅身边坐下，目光落在桌上的两杯饮料上——左边那杯芒果果茶色泽鲜亮，杯壁上凝着细密的水珠，正是她“最爱的”那杯；右边则是杯柠檬水，酸气透过杯口飘出来，是苏清雅惯喝的。
只是这“最爱”的果茶里，藏着苏清雅的“心意”。
苏晚晴垂下眼，指尖在桌布上轻轻划着：“姐姐，其实……昨天我还在想，是不是我前阵子太任性了，才惹你不高兴。”她故意放软了声音，带着点恰到好处的委屈，“能跟你好好说话，我真挺开心的。”
这话像是熨帖了苏清雅的心，她脸上的笑容真切了些，拍了拍苏晚晴的手背：“傻丫头，说什么呢，我们是姐妹啊。以前是我不好，总跟你置气，这杯果茶算我给你赔罪的。”说着，她将那杯芒果果茶往苏晚晴面前推了推，杯底在桌面上划出轻微的“吱呀”声。
苏晚晴“受宠若惊”地抬眼，刚要伸手去接，口袋里的手机突然“嗡”地振了一下。她像是被吓了一跳，猛地缩回手，对苏清雅抱歉地笑了笑：“不好意思姐姐，我先看看是谁，可能是妈催我回家呢。”
苏清雅眼底闪过一丝不耐，却还是点头：“没事，你看你的。”
苏晚晴拿起手机站起身，顺势往苏清雅身后的方向退了半步——那里刚好是卡座的转角，苏清雅坐着时，视线被椅背挡了大半，只能看到她低头看手机的侧脸。她指尖飞快地在屏幕上划了两下，看似在回消息，实则用胳膊肘轻轻撞了下桌沿。
桌子轻微一晃，两杯饮料跟着动了动。她借着抬手捋头发的动作，指尖在杯壁上一推，不过半秒的功夫，两杯饮料的位置就悄无声息地换了过来。芒果果茶挪到了苏清雅手边，柠檬水则到了她面前。
做完这一切，她放下手机，脸上带着“松了口气”的笑：“是张妈，问我什么时候回去，我说跟你在一起呢。”说着重新坐下，自然地拿起面前的柠檬水，“天气热，我还是喝这个吧，酸一点解腻。”
苏清雅的目光落在那杯柠檬水的位置上，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下，随即又舒展开——许是她记错了位置，又或许是苏晚晴本就没注意，不管怎样，只要那杯加了料的果茶能被喝下去就好。她没多想，笑着点头：“也行，你喝哪个舒服就喝哪个。”
说完，她拿起手边的芒果果茶，用吸管轻轻搅了搅，眼神里藏着点不易察觉的期待，小口小口地喝了起来。
苏晚晴端着柠檬水，慢条斯理地抿着，眼角的余光却始终没离开苏清雅。姐妹俩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无非是订婚宴的细节、顾明轩的喜好，苏晚晴顺着她的话应着，偶尔故意说两句对顾明轩的“崇拜”，听得苏清雅嘴角的笑意越发真切，手里的果茶也喝得越来越快。
大概过了十分钟，苏清雅的语速突然慢了下来，眼神开始发直，脸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泛起潮红，连握着杯子的手都开始微微发抖。
“姐姐，你怎么了？”苏晚晴立刻“关切”地问道，伸手想去碰她的额头，“你脸好红，是不是中暑了？”
“没、没事……”苏清雅晃了晃头，声音有些含糊，眼神里却闪过一丝慌乱。她大概也察觉到不对，撑着桌子想站起来，“我去趟洗手间……”
可她刚一站起来，腿就软了一下，身子不受控制地往旁边踉跄。
就在这时，隔壁包间的门“咔哒”一声被推开了。
傅璟琛和一个穿着西装的中年男人走了出来，两人似乎还在谈事，傅璟琛微微侧着头，手指夹着份文件，正低声说着什么。他今天换了件黑色衬衫，袖口挽到小臂，露出腕上一块低调的腕表，冷硬的线条在咖啡馆暖黄的灯光下，竟柔和了几分，却依旧气场逼人。
苏清雅踉跄着的身子，刚好朝着傅璟琛的方向歪了过去。
“傅、傅总？”她迷迷糊糊地抬头，看到傅璟琛的脸，眼神瞬间亮了亮，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又像是被药物催得失了神志，竟直挺挺地朝着傅璟琛扑了过去，嘴里还含糊不清地喊着，“傅总，你怎么在这儿……我、我是苏清雅啊……”
这一下变故来得突然，连赵宇辰都惊得猛地站了起来，张着嘴说不出话。那中年男人也愣了一下，下意识地往傅璟琛身后退了退。
傅璟琛眉头瞬间蹙起，眼神冷得像冰，侧身避开了苏清雅的扑撞。苏清雅扑了个空，“咚”地一下撞在旁边的桌角上，疼得低呼一声，却像是没感觉到似的，又挣扎着要往傅璟琛身边凑，裙摆扫倒了桌上的水杯，水洒了一地，现场顿时一阵小小的骚动。
“哎呀！姐姐！”苏晚晴立刻冲过去，一把扶住苏清雅摇摇欲坠的身子，脸上写满了“惊慌失措”，对着周围目瞪口呆的人连连道歉，“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妹妹她可能是中暑了，有点不舒服，胡言乱语呢……”
她一边说，一边用力想把苏清雅扶稳，可苏清雅像是没了骨头似的，一个劲地往傅璟琛那边挣，嘴里还断断续续地喊着：“我没中暑……傅总，你听我说……”
苏晚晴暗暗用力掐了下苏清雅的胳膊，压低声音警告：“姐姐！你清醒点！”
苏清雅被掐得疼了，总算安静了些，却还是眼神迷离地盯着傅璟琛，脸颊红得像要滴血，模样狼狈又失态。
傅璟琛的目光落在苏清雅身上，又缓缓移到苏晚晴脸上。那眼神深邃得像潭不见底的寒水，带着审视，带着探究，仿佛能穿透她脸上所有的惊慌和无辜，直抵心底。苏晚晴被他看得心头一凛，扶着苏清雅的手不自觉地收紧了——他是不是看出来了？
“傅总，这……”旁边的中年男人迟疑地开口，显然被这场闹剧搅得有些懵。
傅璟琛没说话，只是淡淡地扫了眼苏清雅，又看了眼站在卡座旁、脸色发白的赵宇辰，眼神里的冷意更甚。他没再停留，对中年男人抬了抬下巴：“走吧。”
两人正要往外走，苏清雅却突然又挣扎起来，指着赵宇辰含糊道：“是他……他给我的……”
这话一出，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赵宇辰身上。赵宇辰吓得脸都白了，连连摆手：“不是我！你胡说什么！我根本不认识你！”
傅璟琛的脚步顿住了。他没回头，却也没再往前走，显然是听到了苏清雅的话。
苏晚晴心里咯噔一下——苏清雅这是被药效逼得要乱咬人了。她赶紧加重力道扶住苏清雅，对着周围的人苦笑：“对不起大家，我妹妹真的不舒服，我先送她回去了。”说着，又朝赵宇辰使了个眼色，“这位先生，麻烦你搭把手，帮我把我姐姐扶出去叫辆车，谢谢你了！”
赵宇辰巴不得赶紧离开这个是非之地，立刻点头应下，快步走过来，和苏晚晴一起架着苏清雅往门口走。苏清雅还在胡乱挣扎，嘴里嘟囔着没人能听懂的话，路过傅璟琛身边时，又伸手想去拉他的衣角，被苏晚晴眼疾手快地按住了。
好不容易把苏清雅塞进出租车，赵宇辰擦了擦额头的汗，看向苏晚晴的眼神里带着点后怕和疑惑：“她怎么回事？那药……”
“别问了。”苏晚晴打断他，从包里拿出一沓现金递过去，“今天的事多谢你‘配合’，这是给你的，以后别再跟苏清雅来往了。”
赵宇辰看到钱，眼睛亮了亮，赶紧接过去揣进兜里，也顾不得追问，点头哈腰地说了句“明白”，转身就溜了。
苏晚晴看着出租车载着苏清雅远去，才松了口气，转身往咖啡馆走——她的包还落在卡座上。
刚走到门口，就看到傅璟琛还站在原地没走。他身边的中年男人已经离开了，只有他一个人，靠在吧台边，手里端着杯威士忌，目光沉沉地看着她。
苏晚晴的脚步顿住了。
她走过去，拿起卡座上的包，正准备绕开他离开，男人低沉的声音突然在头顶响起：
“苏家……倒是出了个有意思的。”
苏晚晴的心猛地一跳，抬起头，撞进他深不见底的眼眸里。他的嘴角似乎噙着点若有若无的笑意，却又带着种洞悉一切的冷意，那眼神像是在打量一件有趣的玩物，又像是在评估一个潜在的对手。
她攥紧了包带，指尖微微发凉，面上却努力维持着平静：“傅总说笑了。”
傅璟琛没接话，只是看着她，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几秒，又缓缓移到她攥紧的手上，像是看穿了她的紧张。他没再说话，转身拿起搭在椅背上的外套，迈开长腿往外走。
直到他的身影彻底消失在门外，苏晚晴才靠在卡座上，长长地舒了口气，后背已经惊出了一层薄汗。
“有意思”……这三个字到底是褒是贬？
他到底看穿了多少？是看穿了苏清雅的算计，还是看穿了她的反击？
苏晚晴望着窗外傅璟琛离开的方向，心里像被投了颗石子，荡开一圈又一圈的涟漪。她知道，经此一事，苏清雅绝不会善罢甘休，而傅璟琛这个意外闯入的变数，又会给她的人生带来什么？
她不知道答案，只知道从今往后，她要走的路，恐怕比想象中更难，也更险了。但此刻她的心里没有害怕，只有一种破釜沉舟的坚定——不管前路有多少风浪，她都要闯过去。
毕竟，她已经没有退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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