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前的黑暗最为浓重,但终究会被撕破。
长安皇宫,慈宁宫外的白玉广场,此刻不再是威严肃穆的象征,而是弥漫着血腥与死寂的修罗场。
昨夜鏖战的痕迹尚未清理,凝固的暗红血迹在微熹的晨光中显得格外刺目,残破的兵器和旗帜散落一地,空气中混杂着铁锈味、硝烟味,还有一种权力更迭带来的恐惧。
身着玄黑铁甲的西煌精锐武士如同冰冷的雕塑,已然接管了每一处宫门、每一条廊道。他们沉默无声,眼神锐利,手中染血的弯刀虽已归鞘,但那无形的煞气却比出鞘时更令人窒息,牢牢扼住了这座古老皇宫的咽喉。
高阶之上,两人并肩而立,身影被初升的朝阳拉得很长。
阿史那禹疆依旧穿着那身布满刀痕箭创的战甲,暗红的血痂甚至掩盖了甲片原本的金属光泽。他身形挺拔如苍松,面容冷峻,一夜的杀戮与运筹并未让他显露出丝毫疲态,那双深邃的琥珀色眼眸中,反而燃烧着一种掌控一切的锐利光芒。他是刚刚平定风暴的中心,周身还散发着未散的杀伐之气。
在他的身侧,永昭公主一袭素衣,外面仓促披了件象征皇室身份的绯色斗篷,脸色苍白得几乎透明,仿佛随时会随风散去。连日的忧惧、产后的虚弱、以及昨夜惊心动魄的巨变,几乎抽干了她所有的力气。但她依然强迫自己站得笔直,纤细的手指紧紧抱着怀中襁褓里的幼子,仿佛那是她最后的力量源泉。
禹疆向前迈出一步,战靴踏在染血的石阶上,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了死寂的广场:
“妖后柳氏,祸乱宫闱,弑君杀子,残害忠良,勾结外敌,致使山河破碎,民不聊生!昨夜,已伏诛于此!”
没有激昂的宣告,只有冷硬的陈述,直接道出了终审定论。广场上残余的昙昭官员和宫人闻言,身体皆是不由自主地一颤,头垂得更低,连呼吸都几乎屏住。
话音落下,永昭深吸了一口气,将那巨大的悲恸与虚弱强行压下。她上前一步,与禹疆并肩,目光扫过下方那些惶恐而茫然的面孔,声音带着一丝无法抑制的哽咽,却异常清晰地响起:
“昙昭的至暗时刻……已然过去。”她顿了顿,努力让自己的声音更稳定,“感念西煌沙罕沙赫阿史那禹疆,念及旧谊,秉持大义,拨乱反正,拯救我昙昭社稷于倾覆之间。本宫……将以监国之名,秉持先帝遗志,重整山河,抚育万民!”
她的声音不高,却带着皇室血脉特有的、令人心安的力量,仿佛在绝望的灰烬中,投下了一颗微弱的火种。
几乎没有任何间隙,禹疆沉浑的声音再次响起,接过了永昭的话,化作了具体的命令:
“即日起,长安防务由西煌王师接管!颁布‘安民令’:”
“凡有趁乱劫掠、奸淫、造谣生事者——立斩不赦!”
“开放东南官仓,即刻开仓赈济灾民!”
“组织人手,全力扑灭城中余火,清理街道,救治伤患!”
他的命令简洁、冷酷,却高效。没有多余的安抚,只有铁一般的秩序和最直接的生计保障。这正是在经历巨大恐怖和混乱后,人们最需要的东西。
广场上,劫后余生的昙昭官员和远处的百姓们,在无边的恐惧和茫然之中,听着这冰冷又带着一丝生机的命令,看着那高台上如同战神般掌控局面的异国君主,和那位苍白却坚毅的皇室公主,心中那根绷得几乎要断裂的弦,似乎稍稍松动了一些。
一种复杂的情绪开始弥漫——对强大武力的畏惧,对秩序重建的渴望,以及对那微小却真实存在的“希望”的期盼,悄然滋生。
晨曦终于完全驱散了黑暗,将金色的光芒洒向血腥未干的广场,也照亮了高台上那对决定昙昭未来命运的身影。
一个新时代,以如此残酷而又直接的方式,拉开了它的序幕。
仪式性的宣告结束后,禹疆与永昭转身,并肩步入深邃的宫门通道,将广场上的目光隔绝在外。
殿内的阴影笼罩下来,与外面的晨光形成鲜明对比。光线晦暗,空气中弥漫着旧日熏香与新鲜血腥混合的怪异气味。
刚步入宫殿,远离了众人的视线,永昭一直如同拉满弓弦般的脊梁,骤然松弛下来。她的脚步猛地一个踉跄,身体不受控制地晃了晃,脸色在瞬间褪得一丝血色也无,比身上的素衣还要苍白。
一直用眼角余光关注着她的禹疆,反应极快。他立刻停下脚步,侧身一把稳稳扶住了她的手臂。触手之处,隔着一层衣料,都能感受到那手臂的纤细和一种不正常的滚烫!
他眉头骤然锁紧,另一只手极其自然地从她僵硬的臂弯里,将那个裹在明黄襁褓中的婴儿接了过来。他的动作带着一种久经沙场之人的精准与稳定,孩子甚至没有惊醒,只是咂了咂嘴继续安睡。
永昭抬起头,视线因突如其来的眩晕而有些模糊,她看着眼前男人冷峻的轮廓,嘴唇翕动,声音轻得如同叹息,带着颤抖和……最后的确认:“禹疆……你会……对他们好的吧?”她的目光,似乎穿透了他,望向殿外那些惊魂未定的臣民,望向怀中孩子的未来,也望向这片满目疮痍的山河。
禹疆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最终化为一种无声的肯定。他没有任何犹豫,缓缓地、重重地点了一下头:“嗯。”
这一个字,仿佛抽走了永昭最后一丝强撑的力气。她一直紧绷的心神骤然放松,嘴角艰难地向上弯起一个几乎看不见的弧度,像是想给他一个安心的微笑。
然而,这个微笑还未成型,她的眼睫便无力地垂落,身体一软,整个人如同断了线的木偶,缓缓地向下滑落。
禹疆瞳孔微缩,手臂瞬间收紧,一手牢牢抱着孩子,另一只手猛地揽住她瘫软下滑的腰肢,将她的重量完全承接过来。
她的头无力地靠在他的肩甲上,额头正好贴在他颈侧。那接触到的皮肤温度,灼热得惊人!
她竟一直强撑着如此骇人的高热,完成了方才那一切!直到此刻,得到他一个肯定的承诺,才终于允许自己彻底崩溃。
禹疆低头,看着怀中昏迷不醒、浑身滚烫的永昭,又看了看臂弯里安然酣睡的孩子,眼神幽深如寒潭。殿内阴影浓重,将他挺拔的身影和怀中一大一小两个脆弱的存在一同吞没,无声地诉说着权力交接背后,个体的牺牲与沉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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