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水部金帐,乌勒吉收到讯息,狞笑着撕毁了与昙昭签订的所有和平条约,在部落盟会上公然宣称:“昙昭气数已尽!长生天将他们的土地和奴隶赐予了我们!勇士们,随本汗——夺取我们应得的一切!”
他迅速集结了以黑水部为核心的七个胡部联军,总兵力超过十万铁骑!战鼓擂动,号角连天,黑色的鹰旗迎风招展,庞大的骑兵军团如同毁灭性的沙暴,径直扑向昙昭西北边境……
边关的深秋,寒风已如刀割。主帅陈观远站在城楼上,望着空荡荡的官道,眉头紧锁。军需官再一次踉跄跑来,声音带着哭腔:“将军,朝廷的补给……这个月,又断了!营中存粮,最多……最多再撑五日!”
陈观远沉默片刻,缓缓道:“知道了。”他转身,目光扫过校场上那些面带菜色却依旧挺直腰板的士兵,“传令,自今日起,所有将士口粮减半,包括本将。”
“将军!”副将急道,“将士们日日鏖战,再减口粮,如何扛得住胡人的进攻啊!”
“扛不住,也要扛!”陈观远声音低沉却斩钉截铁,“没有粮,就去想办法!我们不能坐着等死!”
当夜,陈观远卸下盔甲,换上寻常布衣,只带了两名亲卫,骑马来到了关隘下的边民聚居的镇子。他敲响了镇中心那口古钟,闻声而来的百姓们举着火把,围拢过来,惊讶地看着他们敬重的大帅。
陈观远站在一块石头上,向着黑压压的人群,抱拳环揖,声音沙哑却清晰地传遍全场:“父老乡亲们!我陈观远,今日厚颜来求大家了!朝廷补给已断两月,关上的儿郎们……快要断粮了!”
人群一阵骚动。一位须发皆白的老者颤巍巍走出:“将军,您是说……朝廷不管我们了?”
陈观远摇头,眼中是藏不住的痛楚:“并非朝廷不管,是通往这里的路,被恶人断了!但我玄甲军,只要还有一人站着,就绝不会让胡马踏过铁壁关,惊扰乡亲!今日陈某在此立誓,关在人在,关亡人亡!只是……恳请乡亲们,若能匀出口粮,助我军度过此劫,待他日打通道路,陈某十倍奉还!”
“将军说的什么话!”一个粗豪的汉子吼道,“没有玄甲军,我们早就被胡人撵去放羊了!我家还有半窖存粮,这就给军爷们拉来!”
“我家有腌肉!”
“妇道人家们,都回去烙饼!有多少烙多少!”一位老嬷嬷拄着拐杖喊道。
“年轻后生,跟我走!咱们组个运输队,给关上送粮!”另一个青年跳上高处招呼。
看着群情激昂的百姓,陈观远这个铁打的汉子,眼眶瞬间红了,他深深一揖到地:“我陈观远,代十万玄甲军将士,谢过乡亲们活命之恩!”
然而,危机并非只来自外部。
一日深夜,一名校尉鬼鬼祟祟地想溜出营寨,被巡夜的亲兵队长张魁当场拦住。
“赵校尉,何事深夜出营?”
“呃……家中老母病重,我……我回去看看……”
张魁眼尖,看到他怀中露出一角羊皮纸,厉声道:“你怀里是什么?”
那赵校尉脸色大变,猛地拔刀!却被张魁更快一步制伏,搜出了那份画有关隘兵力部署的密信。
帐内,灯火通明。陈观远看着跪在地上的赵校尉,面沉如水:“我待你不薄,为何叛我?”
赵校尉面如死灰,惨笑道:“将军……李振威大人许我黄金千两,良田百顷……还说,还说识时务者为俊杰……”
“俊杰?”陈观远猛地一拍案几,声音冰冷,“就是引胡人入关,屠戮我袍泽百姓的俊杰吗?!拉下去,军法处置!”他转向诸将,目光如电,“传令各营,严密排查!非常时期,凡有通敌嫌疑者,宁错杀,不放过!我们要守住这道关,先得把自家的篱笆扎牢!”
一场雷厉风行的内部清洗迅速展开,几个通敌据点被连根拔起,悬首辕门。军心在经历短暂动荡后,反而更加凝聚。
不久后,真正的考验终于到来。
乌勒吉的十万铁骑如黑云压境,将铁壁关围得水泄不通。
战斗从第一天就进入白热化。胡人骑兵如潮水般涌来,箭矢遮天蔽日。玄甲军凭借险要地势,滚木礌石如雨落下,砸得胡军人仰马翻。
“放箭!瞄准了射!”都尉王悍在城头怒吼。
“都尉!箭快用完了!”
“那就用石头砸!绝不能让胡狗爬上城头!”
几天后,礌石滚木也消耗殆尽。
“将军,滚石檑木都快没了!”士兵焦急汇报。
陈观远“唰”地拔出佩剑,踏上垛口,对着疲惫不堪的将士们嘶声喊道:“弟兄们!箭射光了,石头扔完了,但我们还有刀!还有这条命!想想关后的父母妻儿,想想长孙将军的血仇!人在关在,随我杀——!”
“杀——!”残存的守军爆发出震天的怒吼,用卷刃的刀剑,用拳头,用牙齿,与爬上城头的胡兵展开惨烈的白刃战。关隘下尸积如山,有关内将士的,更多是胡人的,鲜血染红了城墙。
僵持了数月,铁壁关依然如同一颗钉子,牢牢钉在胡人面前。然而,最终的溃败来自于内部。一名被策反的副将,在轮到他值守的夜晚,偷偷放下了吊桥,打开了关门……
当胡人骑兵的呼啸声传入中军帐时,陈观远知道,最后的时刻到了。
关内杀声震天,火光四起,局势已无可挽回。
陈观远身披数创,玄甲尽染赤红,在亲兵的拼死护卫下,且战且退至帅府。他知道,最后时刻到了。
“将军!关守不住了!我们护您突围!”亲兵队长浑身是血,嘶声喊道。
“突围?”陈观远望着关内四处燃起的烽烟和百姓的哭喊,惨然一笑,“十万弟兄血洒于此,我陈观远,有何颜面独活?”
他猛地转身,对身边一名仅存的传令兵喝道:“笔墨伺候!”
没有纸张,他一把扯下染血的战袍内衬,咬破食指,以血为墨,在素白布料上奋笔疾书。每一个字都力透布背,凝聚着无尽的悲愤与不甘:
“臣,陈观远,泣血顿首:
铁壁关已破,臣力竭,唯以一死报国恩!然,西北之失,非战之罪,非将士不用命!实乃朝中有巨奸,断我粮草,泄我军机,纵胡虏入关!臣与十万玄甲儿郎,非败于胡骑之锋,实亡于国贼之手!臣死不足惜,痛彻肝腑者,乃江山社稷,竟毁于豺狼之谋!
若得天佑,必清君侧,诛国贼,为我十万冤魂昭雪!
——罪臣陈观远,绝笔!”
写罢,他将血书郑重塞入传令兵怀中,死死握住他的手臂,目眦欲裂:“带上它,和剩下的弟兄,杀出去!一定要把这份血书,送到王承业侯爷手上!告诉侯爷,告诉天下人——真相!”
“将军!”传令兵泪如雨下。
“走!”陈观远用尽力气将他推开,转身提刀,指向帅府大门,那里,胡兵已蜂拥而至,“其余人,随我——断后!”
就在这最后时刻,一阵混乱的脚步声传来,只见之前帮助运输粮草的百姓代表,那位白发老者和几十个青壮年,拿着锄头、柴刀甚至菜刀,冲了过来。
“将军!我们不走!”
“对!跟胡狗拼了!”
“家里婆娘孩子已经从后山小路撤了!我们留下,跟军爷们一起!”
陈观远虎目含泪:“胡闹!快走!这是打仗!你们……”
“将军!”老者打断他,声音颤抖却坚定,“玄甲军为我们流血,我们这把老骨头,也能为军爷们挡一刀!就让咱们……送军爷们一程!”
陈观远看着这些手无寸铁却视死如归的百姓,心中巨震,最终化作一声包含复杂情感的怒吼:“好!那我陈观远今日,便与诸位父老乡亲,同赴黄泉!”
他转身,血刀指向潮水般涌来的胡兵,发出了生命最后的怒吼:“玄甲军——!”
残存的将士和百姓齐声咆哮:“杀——!”
陈观远一马当先,冲入敌阵,刀光过处,胡人纷纷倒地。他如同燃烧生命的战神,每一步都踏着敌人的尸骨,每一刀都带着玄甲军不屈的军魂!身边的将士和百姓一个接一个倒下,他却依旧死战不退,直至力竭。
最终,数支长矛同时刺穿了他的身躯。这位镇守西北一生的老将,以刀拄地,怒目圆睁,面向长安方向,巍然不倒!
在他的身后,是浴血奋战的玄甲军残部与平民百姓的尸山血海,他们用生命践行了与铁壁关共存亡的誓言。
那名传令兵带着血书,和少数幸存者,含着热泪,杀出重围,消失在夜色之中。他们怀揣的,不仅是主帅的绝笔,更是西北十万军民的血泪与沉冤,是未来点燃复仇烈焰的火种。
铁壁关的烽火,渐渐熄灭。
西北门户,洞开。
但将军与百姓共同谱写的这首悲壮挽歌,以及那份浸透鲜血的绝笔,必将响彻云霄,见证着忠诚与背叛,也预言着一场即将到来的、更猛烈的风暴。
乌勒吉的铁骑洪流,畅通无阻地涌入昙昭腹地!他们按照与陈清砚的秘密约定,开始大规模劫掠、烧杀,摧毁昙昭的战争潜力,同时也将陈清砚最大的潜在威胁——忠于皇室的西北玄甲军及其根基,彻底铲除!
消息传回长安,太后初闻噩耗,亦感到震惊与恐慌。然而,陈清砚却在一旁阴冷地进言,将西北失守的责任全部推给“玄甲军守土不利”、“王承业分兵东顾致使边防空虚”,甚至暗示这是永昭余党“勾结外敌”的“证据”。太后被其蛊惑,更加愤怒,非但不思救援,反而更加疯狂地镇压内部异己。
陈清砚借乌勒吉的刀,清除外部最大的军事威胁和忠于皇室的力量;再用“抵御外侮”的名义,进一步绑架太后,整合内部权力,巩固自己的统治,为最终的篡位铺平道路。
昙昭,这个曾经的帝国,如今已彻底沦为阴谋家陈清砚与外部侵略者交易的祭品,正在血与火中飞速崩塌!而可悲的太后,直到此刻,仍以为自己是在扞卫权力,殊不知自己也只是“兀鹫”计划中的一枚即将被抛弃的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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