魇穿上许久未曾动过的铠甲，毅然决然奔赴战场，“枝枝，你乖乖待在暗宫，等我回来。”
带着满身凛冽嗜杀之气，在她额头轻轻落下珍重一吻。铁骨柔情，不过如此。
他转身欲走，鹿衔枝一把拉住他，双手攀上他肩头，踮起脚尖。
[禁止！]小镜灵厉声阻止。
[之前你不听指令，好在并未造成实质错乱。但从此刻开始，你必须按指引行事！]
鹿衔枝身形一顿，最终还是拍拍他肩膀，放开手，后退一步，“我等你，祝卿平安顺遂。”她笑。
魇拉下眼帘，遮掩眸中的寞然与异色，“好。”
他一去几月，不知生死，徒留鹿衔枝待在暗宫，探听些无实质的消息。
她近来时常心头泛空，预感不好。
[小镜灵，我是不是该去死了？]鹿衔枝问。
残卷上有记载，怀慈帝姬之死是引发明楼暗域大战的导火索。现在战役入烈，说明她离死不远。
[一些看似可靠的东西实则并不可信，你要用心去看。]小镜灵难得严肃起来，[你且做好准备，三日后，寻个时机重返明楼。]
鹿衔枝早就猜到了会是这样的走向。
怀慈自小被当做扞卫明楼的守护者培养。明楼易主，暗域进军，她的亲人生死不明，身为背负使命的长姐兼长帝姬，她不可能袖手旁观。
鹿衔枝从未如此茫然。
她坐在侧窗前一坐就是一整天，望着窗外暗沉沉的天空，心绪难明。
＊
战事连绵不断，难得获片刻喘息。魇返回暗宫时，却发现鹿衔枝瘦了很多。她的腰本就纤细，现在骨感更甚，并不比从前好看。
他翻找出一块绒毯盖在她身上，“太瘦，伤身。”他不止一次对她说这种话。
鹿衔枝转头看向他，眨眨眼，一如往常地应付一句。“减肥呢。”
“不胖，很漂亮。”他的声音夹杂了疲惫，对她却极富耐心。
鹿衔枝扯扯唇，笑笑，“好。”
对于战事，两人都闭口不提。
怀慈从前贵为明楼长帝姬，但现在不过是个亡国公主。夹在明楼与暗域之间，她的身份委实尴尬。
明楼之人厌弃她嫁予魇为正妻，暗域众生厌弃她为明楼帝姬。与旖的一层师生关系，更是将她置于风口浪尖。
鹿衔枝经常会想，魇对她的爱意应当已经消磨殆尽。
国破家亡之时，情爱最为轻然.......她理解。
这一夜，魇待她确实不如从前那般温柔克制。许是战场上血腥与亡灵无数，怨念化作的恶鬼缠附在他身上，叫他失控至此。
也不知是不是愧疚难安在作祟，鹿衔枝没有抗拒，任他放纵。
翌日清晨。
“我想去看看南羽花。”鹿衔枝穿着一身鹅黄色的裙裳，明艳仿若灿阳。
魇拉住她的手腕，不准她乱跑，“局势动乱，再等等，战事一过......”
鹿衔枝装作无理取闹，“整日呆在这寝殿，我要闷死了。就一眼，我很快就回来了。”她撒娇。
“好不好？好不好？”她抱着他的脖子，像只猫儿一样在他肩颈乱蹭，又温软如未经人事的少女。
魇最终还是败在她的软磨硬泡之下，“好，别让我等太久。”他的语气不是命令，而是近乎虔诚。
鹿衔枝在他颈侧悄悄印下一吻。力道太轻，弧度太小，看起来只是一不小心。
[该走了。]小镜灵提醒。
鹿衔枝迟疑片刻，站起身，朝他粲然一笑，“再见。”然后转身向外走去。
一缕风自半开半合的殿门偷溜进来，缠着她的裙角荡漾，绽放出一朵生机勃勃的迎春。
[我还可以回来吗？]鹿衔枝问。
小镜灵沉默半晌，[不可以。]
*
鹿衔枝刚踏入明楼边界，整个人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牵引着，不受控制地飘飞起来。
“你终于来了。”旖攥紧她的手腕，一身沉肃的玄黑长袍与他不相适。
准确来说，是他周身令她觉得陌生的冷厉凉薄与他那张漂亮的脸蛋极不相适。
“我再不来，你就该亲自出手抓我了。”她冷然道。
旖前前后后派了无数暗卫抓她，她并非不知道。若非魇以精血画筑的阵法相护，她早就被旖逮住了。
“既然来了，就留在我身边。”他指尖微扬，几道玄冰破地而出，瞬间化笼，将她重重围困住。
[对付旖，我的胜算有多大？]鹿衔枝问。
[你不可能从旖的手掌心中逃脱。]小镜灵回。
怀慈从小到大学的一招一式全都是旖亲授，能学到七八重已然够厉害，但在旖九十重满级杀招下，还是差了一大截。
每一招、每一式的薄弱点，旖尽都了如指掌。
最可怕的敌人不在于对方实力有多强悍，而在于敌方知己知彼，手握己方弱点。
这也是旖能笑到最后的原因。他没有情，没有弱点。而魇有。
[别挣扎了，从现在起，你只能留在明楼深宫。]
鹿衔枝突然变得很平静，风平浪静，[所以历史中的怀慈就是被旖囚禁至死的，是么？]
小镜灵没有回应。
[历史中魇到死都不知道怀慈爱他。魇到死都没有再见过怀慈。]她的声音随情绪暗沉下来，如坠深渊。
[我明白了。]
她原本以为重铸堕珠的因果在于极端的爱。毕竟古卷中记载，魇爱其妻深至骨髓。现在看来，其实不全然。
神未陨而堕，因何而堕？怨恨至深，越爱越恨，越恨越堕。
所以魇死前最恨怀慈，也......最爱怀慈。
*
鹿衔枝被关在明楼深宫一角，一间昏暗难明的屋子空荡荡，没有什么陈设。
她被锁在中间的空地，一根巨大的石柱成了她唯一可以倚靠的物什。
旖时不时会来。
开始他总发了疯一样摩挲她脖颈上魇留下的吻痕，直到戳破皮，渗出血才满意。
后来她身体上的旖旎痕迹消失了，他只是站在她面前，居高临下地睨她许久。
旖没有情欲，比冰雕好不了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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