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珠很幸福，她的夫君很幸福，他们的孩子将来应当也很幸福。
她又怎么忍得下心将身怀六甲的怀珠抓回明楼那个狼窝。
“所以，阿姐你没有和旖结成道侣？”怀珠有些震惊。
她刻意挑在怀慈和旖成亲那天离开是有原因的。
一是趁众人的关注点聚集于双修大典上，她不易被发现。二是害怕她的离开会拆散怀慈和旖这对眷侣。
她以为，等父皇母后发现她与人私奔时，怀慈和旖必定已经成亲。到时候阿姐已嫁做人妻，魇再怎么逼迫也强求不得。
却没想到，一切还是因她乱套。
“阿姐，我对不起你......”说着，怀珠作势就要给鹿衔枝下跪。
鹿衔枝赶忙扶她起来坐稳，“你别这样，你肚子里还有孩子呢！”
“那怎么办？那怎么办？”怀珠说着说着就哭了。
因她一己之私，抛下身为明楼帝姬的责任，这才害得怀慈与心爱之人失散，被迫出嫁暗域。
怀慈从小到大就没有几天快乐时光，现在又要被迫嫁给不爱之人。
爱不爱的暂且不提，光论魇性格之残暴，手段之狠厉，怀慈后半生只怕是要以泪洗面。
终其一生，无一事如愿.......
“都要当娘了，动不动就哭。”鹿衔枝打趣道，“等会儿你夫君来了，见你哭，怕是要怪我惹哭他媳妇。”
少女难得会笑，可她眼睫弯弯时，美得惊心动魄，又像是无所畏惧。
“阿姐，其实暗神并未点明要娶我。”怀珠擦擦眼泪，“是父亲认定他想娶我，所以才会传出那些流言。”
鹿衔枝一愣，笑容凝滞片刻。
她以为魇偏爱怀珠，指明了要娶怀珠为妻.......
“我害怕他，一点都不想嫁给他。”
“那时我已经怀了孩子。我，我不知道该怎么办。若是被检查出来我并非处子之身，倒时也必然会闯下大祸。”
鹿衔枝叹一口气。
孽缘。
怀珠和凡人是孽缘，怀慈和魇也是孽缘。
“你安心养胎，我会告诉他们，我并没有见过你，并没有找到你。”
“阿姐......”怀珠靠在鹿衔枝肩膀，一个劲儿地抹眼泪。
她还能怎样呢？
谋划在怀慈和旖成婚那天逃跑，已经是她能想到的最好的办法。
就算她现在抛下心爱之人，打掉腹中胎儿重返明楼，也不可能有资格嫁给魇。
无论她做什么，怀慈嫁予魇为妻，从一开始就是铁板钉钉的事......
鹿衔枝独自一人返回明楼，明帝帝后既失望，又庆幸。
怀珠和一个男人跑出去好几个日夜未归，就算她真的干干净净，怕也没几个人会相信。
倒不如不多追究，免得魇以此为突破口，贬他明楼背信弃义，借机发动战乱。
“枝枝，你且准备准备，明日启程前往暗域。”明帝像是突然老了几十岁。
“臣女遵命。”鹿衔枝面无表情地应下，不多寒暄，转身就走。
........
翌日，天刚蒙蒙亮。
当过一次没成功嫁出去的新娘，鹿衔枝对成亲这事已经麻了。
她像具没有灵魂的尸体一样，任由婢女帮她穿着婚袍，为她描眉点妆。
暗域送来的的婚袍是镶嵌碎钻，摇曳流苏的黑纱华裳。
穿在鹿衔枝身上，削弱了几分仙子的圣洁清冷，增加了几分暗灵的神秘魅惑。
精致的水晶流苏垂垂，长短不一，细致相宜，铺展在鹿衔枝额前发后。
不似民间惯用的凤冠霞帔，暗域的新娘发饰能将人妆点得宛如一个懵懂而又诱人的公主。
鹿衔枝面上依旧是无悲无喜。
现在只要一闭上眼，她脑海里就会浮现起魇那双晦暗阴冷的眸，欲杀她却又不下手。
说她一点也不怵是假的。
她想不明白，他到底意欲何为......
“帝师！您不能进去！”
“让开。”
鹿衔枝听到身后的异动，站起身，向外面走去。
“你们都先退下吧。”她淡淡出声，遣散一众婢女。
“帝师找本帝姬作甚？”
旖死死盯着她那双无半分悲悯的眼，一字一字，却又哑然恍若失声。
“为何说谎？”
她在找怀珠时，他实则也在暗中找人。
他亲眼目睹她进入怀珠的小院，所以才会安心地离开。可他等了许久，等来的却是她即将嫁给魇这个消息。
“你嫁魇。那我呢？”
很委屈的腔调，在那张净然的面庞上，一双美丽的冰蓝眼眸，总叫人控制不住地心生不忍。
“这件事，只能是这样的结果。”鹿衔枝很冷静地解释。
“怀珠现在拥有她力所能及的幸福，我不能......”
“她幸福了，那我呢？”
执着于得到一个可以说服自己的答案，旖再一次追问。
鹿衔枝仰头，直直与他对视，眸色干净无半分灰尘，“我没有办法。”
“若是你有办法，也不会来找我。”
就算把大着肚子的怀珠找回来也是白搭，能嫁的人依旧只有她。
除非她也被破了完璧之身，留有其他男人的痕迹气息。
“我们......”
“我不愿意。”她直截了当地拒绝，不带一丝隐忍。
她不是怀珠，不会为了情情爱爱卸下自己背负的责任。
若她不嫁，明楼暗域的和谐条约彻底撕碎，魇必定会即刻以此为由发动炮火。
战乱之中，最后受苦受难的，还是人间数万黎民百姓。一人比亿人，渺小翩跹。
“旖，你如今所言，实为侮辱。”
她宁愿在暗域光荣地死去，也不愿贪图一时安逸与人苟合，遭一生诟病。
鹿衔枝不欲多言，指向帝姬寝殿外大门，“出去。”
旖垂头不语，纹丝不动。
“本帝姬命令你，出去。”她的语气加重几分，气势顿生。
旖终于有了些反应，凝视着她美艳不可方物的面容与身姿，问。
“若有一天，魇恶待于你，你可会回来？”
鹿衔枝沉默半晌，闭了闭干涩的眼，毅然决然，“不会。”
送出去联姻的长帝姬，说的好听她是魇的正妻，说的不好听，她不过是一个人质。
人质在必要时刻，往往不是待救之人，而是牺牲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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