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谈完后,钱满楼和朱慧芬恭敬地退出了办公室,轻轻带上了那扇厚重的实木门。
偌大的空间里只剩下林天强一人,他依旧坐在主位上等待,一分钟后办公室的门被推开,陈顺风率先走入,他身后跟着一个与这奢华环境格格不入的男人。
这人约莫三十四五岁,身形瘦削,穿着一身熨烫得一丝不苟却明显能看到领口、袖口处细微磨损和反复熨烫痕迹的藏蓝色西装。
西装不算合身,略微显大,更像是多年前购置的、如今已有些撑不起来的旧物。他鼻梁上架着一副黑框眼镜,镜腿用透明胶带小心加固过,镜片后的眼神谨慎而疲惫,带着一种长期挣扎在温饱线上的人特有的、对周遭环境的警惕与一丝不易察觉的自卑。
他手里提着一个皮质已经磨损发白、边角有些开裂的旧公文包,提手处被磨得油亮。尽管他极力挺直腰背,试图维持专业人士的体面,但那略显局促的步伐和微微内扣的肩膀,还是透露出他内心的不安与窘迫。
“老板,您要人带来了,他叫张启明,一个社团师爷,是个用来提供法律咨询的黑底律师,香江中文大学法律系的高材生,能力很强。”陈顺风低声汇报,侧身让出位置。
张启明上前一步,微微躬身,动作有些僵硬,声音带着刻意控制的平稳,但尾音仍有一丝难以察觉的沙哑和紧张:“林先生,您好,我是张启明。”他躬着身子,一切行为都小心翼翼,他很害怕冒犯到对面这位大人物。
在他的世界里,陈顺风已经是他这么多年见过最猛的大佬了,却没想到自己竟然还有资格去见这种大佬背后的大水喉,这种大人物一句话就能要了他的小命,但是他还是选择来了,因为他知道,这是自己一生中最重要的机会。
林天强的目光在他那过度浆洗显得硬挺的衬衫领子、旧西装上不自然的折痕以及那双擦得锃亮却边缘磨损的旧皮鞋上停留了一瞬,就明白这身行头,恐怕已经是这个人能拿出的、最体面的衣服了。
“港中文法律系的高材生,怎么去当师爷了?”林天强语气平淡,听不出情绪。
所谓师爷,其实就是社团里的狗头军师,主要作用是出主意,地位不高。
张启明身体几不可察地颤抖了一下,这个问题像一根针,精准地刺破了他勉强维持的体面,扎进了他最不愿触碰的过去。他推了推鼻梁上那副用胶带加固的黑框眼镜,喉结滚动,声音比刚才更加干涩:
“我我本就是湾仔那边长大的,家里以前就是跟‘和记’的。”他艰难地吐出这几个字,带着难以启齿的羞耻。“我阿爸是‘四九仔’,我从小就在那种环境。”
他停顿了一下,仿佛在积攒勇气,镜片后的眼神流露出复杂的追忆:“但我不想走那条路,我拼了命读书,想洗底,想换个活法。运气好,考上了港中大法律系,那时候以为,真的可以重新开始。”
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曾经有过的、微弱的光亮,但随即迅速黯淡下去,被更深的苦涩取代:“毕业了,去律所应聘。大状行一看我的家庭背景,连面试的机会都不给。小的律所也怕惹麻烦,没人敢用一个‘黑底’的人做正经律师。哪怕我有律师资格,也没有任何正经人用我来打官司。”
他抬起头,脸上是混合着屈辱和认命的苍白笑容:“没办法,要吃饭,要供楼,家里还有老豆要养。最后,只能回头吃这碗‘祠堂’饭。至少,这边的‘老细’不嫌弃我背景‘花’,只看我能不能打赢官司,能不能帮他们‘甩身’。”
他的话语里充满了才华无处施展、理想被现实碾碎的无奈与自嘲。
林天强安静地听着,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这种背景,才能让他更放心。根底清楚,有软肋,有能力,有强烈的改变现状的欲望,却又被现实束缚,这正是他需要的那种人,好用,且容易控制。
“过去不重要。”林天强手指在桌面上轻轻一叩,将张启明从低沉的情绪中拉回:“我看重的是你现在的能力。温特夫妻俩手里的股权,还有他们留下的其他麻烦,陈顺风应该跟你说了。说说看,怎么用你最熟悉的方式,把这些东西,尽快、干净地拿到手。”
张启明深吸一口气,知道展现真正价值的时候到了。他迅速收敛了所有个人情绪,眼神变得专注甚至带着一丝锐利,那是他在无数次为社团在法庭上周旋、在灰色地带钻营时磨砺出的状态。
“林先生,常规法律途径走不通,也没必要走。”他语气变得冷静而务实:“我们可以从几个方面同时下手。首先,对那位小温特,我们可以‘帮’他认清现实。他刚成年,遭遇巨变,心理脆弱,我们可以让他‘主动’寻求我们的‘保护’和‘帮助’,在这个过程中,让他签下一些必要的授权文件…”
他开始条理清晰地阐述方案,每一个步骤都游走在法律的刀锋上,却充分利用了规则的空子和人性的弱点,显示出他不仅精通法律条文,更深刻理解香江地下世界的运行规则。这正是林天强需要的,一个既懂法,又懂得如何“无法”的专家。
林天强听完,未置可否,只是淡淡道:“思路可以。具体怎么做,你和陈顺风商量。需要什么资源,用什么手段,找他就行。我只要一个结果。如果能帮我拿到这些股份,你这辈子就不用再为钱发愁了。”
这平淡的承诺,却代表着普通人难以想象的财富。然而,张启明的反应出乎了林天强的意料。
他没有露出欣喜若狂的神色,反而猛地抬起头,那副用胶带加固的眼镜后面,疲惫谨慎的眼神里,骤然迸发出一股近乎燃烧的火焰,一种压抑了太久、终于看到一丝缝隙而拼命想要钻出去的决绝。
他因为激动,声音不再平稳,带着明显的颤抖,但语气却异常坚定,甚至带着一丝孤注一掷的恳求:
“林先生!我…我不要钱!”
这话让一旁的陈顺风都微微侧目。
张启明深吸一口气,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一字一句地说道:“我张启明烂命一条,在阴沟里趴得太久了!如果我侥幸能帮林先生您办好这件事,我不要钱,我只求林先生您能给我一个机会!”
他紧紧攥着那个破旧公文包的提手,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目光灼灼地看向林天强:
“求您给我一个能走在阳光下,能真正出人头地的机会!我不想一辈子只做个见不得光的‘黑底师爷’!”
这番话,几乎耗尽了他积攒了半生的勇气。他不要短暂的金钱安抚,他要的是一个彻底的翻身,一个能洗刷掉身上“黑底”烙印,能让他所学所能真正得到认可和施展的平台。他赌上这次任务,赌上自己的未来,向眼前这位深不可测的“大水喉”,献上了最高的投名状,他要的不是赏赐,是前程!
办公室内陷入短暂的寂静。
林天强深邃的目光落在张启明因激动而微微涨红的脸上,看着他眼中那混合着卑微、渴望与破釜沉舟般决心的复杂光芒。
几秒后,林天强的嘴角,几不可察地向上牵动了一下,那不是一个温暖的笑容,更像是一种看到有趣猎物时的玩味和一丝满意。
“野心不小。”他缓缓开口,声音依旧平淡,却带着一种无形的压力:“机会,我可以给。但我的船,不是那么好上的。事情办得漂亮,你自然能看到你想要的台阶。办砸了…”
后面的话林天强没有说,但那冰冷的意味已然足够。
张启明浑身一凛,立刻躬身,声音无比郑重:“我明白!谢林先生!张启明必定竭尽所能,万死不辞!”
他知道,赌局开始了。而他,押上了自己的全部。
“去吧。”林天强挥了挥手。
陈顺风拍了拍张启明的肩膀,带着他离开了办公室。
林天强看着重新关上的门,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一个有能力、有野心、并且懂得索要更长远东西的“黑底律师”,确实比一个只盯着钱的庸碌之辈,更有意思,也更有价值。
他喜欢有欲望的人,因为欲望,是最好的驱动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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