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的风开始带上暑气，教室里的空气也愈发黏稠凝重。
黑板旁边的倒计时牌，数字一天天变小，像不断收紧的绞索，勒得不少人心头发慌。
月考临近了。
课间少了追逐打闹，多了几分伏案疾书的沙沙声。
偶尔能听到压抑的讨论：“这个牛顿第二定律到底怎么用？”“历史朝代表我背串了！”“政治论述题怎么答才能多拿分啊？”
就连赵峰那伙人，似乎也收敛了些许嚣张气焰——虽然主要表现形式是把原本在教室里的高谈阔论，转移到了走廊尽头，并且音量降低了百分之二十。
李伟更是紧张得鼻尖冒汗，时不时就要拿出他那本边角都卷烂了的数学公式手册啃两口，嘴里念念有词，像个小和尚在念驱魔经。
“默哥，这道题…你能不能…”李伟第N次戳了戳旁边正对着一本物理书凝神思索的陈默。
陈默头也没抬，顺手拿过练习册，扫了一眼：“受力分析画错了，摩擦力方向反了，这边，这样画。”
他拿起铅笔，三两下勾勒出正确的示意图，简洁明了。
“哦哦哦！原来如此！”李伟恍然大悟，看向陈默的眼神崇拜得近乎虔诚，“默哥，你最近真的…开光了！”
陈默内心oS：“不是开光，是回炉重造，顺便带了本官方攻略，不过高中物理这受力分析，确实比分析老板今天心情的‘受力情况’要简单直接得多。”
就在这时，一片阴影笼罩了陈默的课桌。
赵峰带着他那两个形影不离的跟班，瘦高个儿“竹竿”和矮壮些的“墩子”，吊儿郎当地站在旁边。
赵峰一只手插在裤兜里，另一只手不耐烦地敲了敲陈默的桌面，发出“哒哒”的响声。
“喂，陈默。”赵峰抬着下巴，用鼻孔看人，“数学卷子，还有物理练习册，拿来给哥们儿‘参考参考’，快点，赶时间。”
语气理所当然，仿佛这不是索取，而是恩赐。
李伟吓得一哆嗦，手里的公式手册差点掉地上，下意识地想把自己刚改好的作业本藏起来。
陈默缓缓抬起头，他看着赵峰那张写满“我很牛逼”但眼底深处藏着点虚张声势的脸，内心毫无波澜，甚至有点想笑。
内心oS：“就这？业务水平也太业余了，台词功底浮夸，表情管理失败，肢体语言过于做作，老子当年应付的甲方，哪个不是笑里藏刀、口蜜腹剑、一边拍着你肩膀说‘小伙子不错’一边把锅甩得飞起的顶级高手？你们这校园古惑仔的戏码，简直清新得像小白花。”
他没有像往常一样沉默地低头翻找作业，反而异常平静地开口，声音不大，却足以让周围几个竖着耳朵偷听的同学听见：
“峰哥，天天抄作业多没技术含量，也提升不了业务能力啊。”
赵峰一愣，没料到他会是这反应，眉头拧了起来：“你什么意思？废什么话，拿来！”
陈默不紧不慢地继续说：“马上月考了，峰哥，咱俩赌一把怎么样？就比这次月考谁总分高。”
他此话一出，不仅赵峰和他跟班愣住了，连旁边的李伟都惊得倒吸一口凉气，疯狂地拽陈默的衣角，用眼神示意他“快闭嘴！你疯了？！”
陈默无视了李伟的警报，看着赵峰脸上那错愕又逐渐转为好笑的表情，清晰地说道：“规则很简单，我输了，以后我的作业，峰哥你随便抄，不仅如此，我还帮你值日一个月。”
赵峰听到这，已经嗤笑出声，显然觉得这赌约白捡便宜。
但陈默话锋一转：“要是你输了…”
他顿了顿，目光在赵峰那身崭新的火箭鞋上扫过，语气平淡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意味：“以后见着我，麻烦你绕道走，怎么样？敢赌吗？”
“噗——哈哈哈！”赵峰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拍着桌子大笑起来，引得全班同学都望了过来，“陈默，你没睡醒吧？跟我比成绩？你上次月考排名好像比我还靠后十名吧？谁给你的勇气？梁静茹吗？”
（内心oS：陈默：“对不起，梁静茹老师这会儿估计还在海藻泥里玩呢…”）
“甭管谁给的勇气，你就说赌不赌吧？”陈默依旧平静，“这么多同学看着呢，峰哥不会是…怕了吧？”
“我怕你个锤子！”赵峰最受不得激将法，尤其是当着全班的面，他立刻梗着脖子应战，“赌！必须赌！输了别赖账！大家可都听着了啊！给我作证！”
“竹竿”和“墩子”立刻起哄：“峰哥威武！”“等着值日吧陈默！”
李伟已经绝望地捂住了脸，仿佛已经看到陈默未来一个月沦为班级清洁工的悲惨景象。
陈默内心oS：“搞定，精准定位对手‘易怒+爱面子’的性格弱点，采用激将法，赌约内容完美规避了肢体冲突和财物损失（毕竟我也没财物），将冲突引导至我的绝对优势领域（考试）
用一个月值日换取永久性清净，这买卖，血赚，职场基础操作之——《如何优雅地把坑挖给对手并让他自己跳进去》。”
一场风波暂时平息，但班级里关于这场赌约的窃窃私语却一直持续到下午的体育课。
体育老师吹了解散哨后，男生们大部分呼啦啦地涌向了篮球场，几个破旧的皮质篮球被争抢着，球场很快尘土飞扬起来。
赵峰自然是场上的焦点。
他穿着那双醒目的红色火箭鞋，技术嘛…在高中生里还算凑合，运球过得去，投篮…看运气。
但他最大的特点是——绝对不传球。
“峰哥！这边空了啊！”竹竿在底线空位跳着脚大喊。
赵峰恍若未闻，一个蹩脚的背后运球（差点砸到脚面），强行起跳，顶着两个人的防守，“哐！”一声，篮球砸在篮筐前沿，崩得老远。
“我的我的！”墩子奋力抢下篮板，赶紧又传给外线的赵峰。
赵峰接球，再次无视了空切篮下的队友，自信干拔跳投。
“哐！”又是一声打铁声。
陈默找了个离球场不远不近的树荫下坐着，手里拿着本英语单词手册，但目光时不时被场上的“喜剧表演”吸引。
内心弹幕开始疯狂滚动：
“传球啊大哥！空位那么大，你扔过去他能直接上篮了！这视野是被狗吃了吗？”
“哎哟这走步…起码溜达了三步半吧？裁判…哦，没裁判，业余比赛，不较真…”
“这投篮姿势…撅屁股塌腰，出手点还没眉毛高…丑得很有个性，仿佛在致敬某位远古名宿…放过篮球吧，它只是个球，何苦互相伤害…”
“哦，对了，现在好像是90年…NbA应该是乔丹刚拿第一个mVp没多久？活塞‘坏孩子军团’还在横行？国内好像还没直播…怪不得，没见过世面，理解一下…”
“团队运动搞个人英雄主义，球权黑洞，效率低下…一看就是没经过社会毒打，不懂什么叫‘团队协作，效率优先’…等你进了社会就知道，不会分享功劳和甩锅，只能累死自己还讨不着好…”
他正吐槽得欢，一股淡淡的雪花膏香气飘来。
“这么用功？体育课都不放松一下？”
陈默抬头，看见苏清妍老师不知何时走了过来，笑吟吟地看着他。
她今天穿了一身运动服，扎着马尾辫，显得格外有活力，她手里拿着两瓶橙黄色的汽水，玻璃瓶壁上凝结着冰凉的水珠，瓶口插着白色的塑料吸管。
“苏老师。”陈默连忙合上单词本，站起身。
“坐下坐下，”苏清妍把其中一瓶汽水递给他，“看你坐这儿老半天了，喝点水，解解渴。”
陈默有些意外地接过，冰凉的触感从手心传来，在这个微热的下午格外舒服。“谢谢老师。”
“不客气，”苏清妍在他旁边的石阶上坐下，自己也拿起另一瓶喝了一口，然后目光投向尘土飞扬的球场，“听说…你跟赵峰同学打了个赌？关于月考成绩的？”
陈默吸了一口汽水，甜腻的橘子味和充足的气泡瞬间刺激着味蕾，是纯正的九十年代风味。
他点点头：“嗯，小赌怡情。”内心oS：“主要是为了怡情后能图个清净。”
苏清妍转过头，那双好看的眼睛里带着一丝好奇和玩味：“你就这么有信心能赢？赵峰同学虽然…嗯…活泼了点，但成绩好像一直比你好一些吧？”
陈默笑了笑，没直接回答，反而说了句：“苏老师，您觉得对于一场比赛来说，是暂时领先重要，还是知道终点和捷径更重要？”
苏清妍眨了眨眼，似乎没完全理解他这个有点哲学意味的问题。
陈默也没解释，又吸了一口汽水，看着球场上再次打铁后气得跺脚的赵峰，轻声说：“放心吧老师，压力不大。”
苏清妍看着他平静而自信的侧脸，忽然也笑了，用力点点头：“行，那我可就等着看结果了，我看好你哦！”
她站起身，拍了拍裤子上的灰，“好好复习，但也别忘了劳逸结合。”
说完，她便朝着女生们跳绳的方向走去。
陈默看着手里的玻璃瓶汽水，阳光透过橙黄色的液体，折射出明亮的光斑。
内心oS：“这老师…能处，有汽水她真给，比后世那些只会画饼和甩锅的领导强多了。”
他仰头，将最后一点汽水喝完，满足地叹了口气。
然后，再次打开了那本英语单词手册。
球场上的喧嚣依旧，树影婆娑，蝉鸣渐起。
但陈默的内心，却比任何时候都要平静和坚定。
“第一步，月考，第二步…嗯，得想办法把这汽水瓶押金五分钱赚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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