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志军决定对远东豹进行侦察的命令一下,狩猎队内部的气氛瞬间从休整期的松弛,转变为一种临战前的、带着压抑兴奋的紧张。与之前对付野猪群和狼群时全员动员、大张旗鼓不同,这次针对豹子的行动,从一开始就蒙上了一层隐秘与谨慎的色彩。
特别侦察小组只有三人:冷志军、乌娜吉、巴雅尔。这是经过深思熟虑的组合——冷志军负责全局决策与远程火力保障(携带了那支精度最高的五六半),乌娜吉凭借其无与伦比的追踪与潜行能力担任尖兵和主要侦察者,巴雅尔则以其在山林中长期磨练出的、近乎野兽般的直觉、耐力以及对危险的本能感知,作为近距离支援和险境中的强力保障。
携带的装备也力求精简:除了武器,每人只带了五天的压缩干粮、一小包盐、水壶、绳索、望远镜、火柴、急救包以及乌娜吉调配的驱虫和掩盖气味的药粉。没有帐篷,只有一块厚重的油布可供临时遮风避雨。所有的金属物品都用软布包裹,防止碰撞发出声响。
临行前,冷志军再次对留守的林志明和赵老蔫强调:“我们最多出去五天。无论有无结果,第五天日落前必定返回。在此期间,队伍一切照旧,以恢复和常规狩猎为主,绝不可贸然进入老黑山主峰区域。若我们逾期未归……”他顿了顿,声音低沉,“等到第七天,由赵叔和林志明带人,沿我们标记的路线寻找,但切记,不可深入,以接应为主。”
林志明重重地点了点头,脸上满是担忧:“冷哥,你们一定小心!那豹子……听说能上树,速度贼快!”
赵老蔫吧嗒着烟袋,浑浊的眼睛里透着凝重:“军子,记住,豹子不是狼,更不是猪。它记仇,也懂得评估对手。万事,保命第一。”
胡安娜挺着大肚子,默默地为丈夫整理着行装的最后一个小扣子,将一块她亲手求来的、绣着平安符的红布塞进他贴身的衣兜里,什么也没说,只是用那双盈满担忧与信任的眼睛深深地看着他。
冷志军用力握了握妻子的手,转身,与乌娜吉、巴雅尔交换了一个坚定的眼神。三人如同融入晨雾的影子,悄无声息地离开了冷家屯,朝着西南方向那座云雾缭绕、仿佛亘古存在的巨大阴影——老黑山主峰进发。
越是靠近老黑山主峰,地势越发陡峭,林木也愈发原始苍莽。合抱粗的参天古树比比皆是,虬结的树根如同巨蟒般裸露在地表,上面覆盖着厚厚的、滑腻的青苔。林下的灌木和藤蔓纠缠得几乎密不透风,行进极其困难。空气中那股松脂和腐殖质的混合气味更加浓郁,还夹杂着一种高山地带特有的、清冽而稀薄的寒意。
乌娜吉作为尖兵,走在最前面。她的动作轻盈得如同林间的精灵,脚步落在厚厚的松针和苔藓上,几乎不发出任何声音。她的眼睛如同最精密的扫描仪,不断扫视着前方和周围的地面、树干、灌木枝叶,不放过任何一丝细微的痕迹。她时而蹲下身,用手指捻起一点泥土嗅闻;时而用猎刀轻轻拨开一丛杂草,观察下面的爪印或粪便;时而仰头望向树冠,检查是否有猎物被拖拽上树的痕迹。
巴雅尔紧随其后,他更像是一头沉默而警惕的猛兽,依靠的不仅仅是视觉,更多的是一种对山林环境的整体感知。他耳朵微微颤动,捕捉着风中传来的任何异响;鼻翼不时翕动,分辨着空气中混杂的无数气味中,那一丝若有若无的、属于顶级掠食者的独特信息素。他的身体始终保持着一种微妙的平衡,仿佛随时可以爆发出强大的力量应对突发状况。
冷志军则走在稍后的位置,兼顾着断后和全局观察。他手中的步枪时刻处于待击状态,目光锐利地扫视着队伍侧翼和后方,防止被潜行的豹子迂回偷袭。他还要不时对照着带来的、由赵老蔫凭记忆绘制的简陋地图,确认方位和前进路线。
第一天,他们沿着诺敏最初发现豹踪的那条干涸溪谷向上游追踪。乌娜吉在溪谷边缘松软的沙地上,再次发现了几个清晰的豹子足迹,与诺敏描述的完全一致,印证了信息的准确性。足迹沿着溪谷向上,断断续续,指向主峰方向。
“它经常走这条路,”乌娜吉低声分析,“这里是水源地,也是猎物通往高山的通道之一。它在巡视自己的领地。”
他们沿着足迹追踪了大约半天,足迹在一处布满巨大滚石、水流重新渗入地下的地方消失了。
“它可能从这里上了山脊。”乌娜吉指着左侧近乎垂直、布满了风化碎石和顽强灌木的陡坡。
面对如此陡峭的地形,三人没有犹豫。巴雅尔打头,利用他惊人的攀爬能力和对岩石的熟悉,寻找着可靠的落脚点和抓手。乌娜吉紧随其后,身形灵巧如岩羊。冷志军则将步枪背在身后,手脚并用,谨慎地跟上。松动的碎石不时在他们脚下滚落,发出哗啦啦的声响,在寂静的山谷中传出老远,让每个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攀上这道山脊,耗费了他们近一个时辰的体力和精力。站在山脊上,视野豁然开朗,可以俯瞰下方郁郁葱葱的林海,也能仰望更高处怪石嶙峋、积雪未化的峰顶。风更大,带着刺骨的寒意。
乌娜吉很快在山脊一条隐秘的、被踩踏过的小径上,再次找到了豹子的足迹和一些脱落的毛发。这条小径沿着山脊蜿蜒,时而在岩石上消失,时而又在背风的草丛中出现。
“它在利用山脊线巡视领地,这里视野好,可以监控很大一片区域。”乌娜吉判断。
他们沿着这条山脊小径,继续向主峰方向推进。一路上,他们发现了不止一处豹子留下的标记——岩石上清晰的抓痕,散发着浓烈气味的尿液标记点。这些都表明,这片区域处于这头豹子的核心活动范围之内。
傍晚,他们在山脊一处相对背风、有岩石遮蔽的小小平台上扎营。不敢生火,只能就着冷水啃些压缩干粮。高山夜晚的寒冷远超山下,即使裹紧了所有的衣服,依旧能感受到那无孔不入的寒意。三人都没有多少睡意,轮流守夜,耳朵捕捉着夜色中任何一丝不寻常的动静。远处,偶尔传来几声不知名夜枭的啼叫,更添几分幽深与神秘。
第二天,侦察继续。他们离开了相对好走的山脊线,根据乌娜吉对豹子习性的判断,开始向可能有其巢穴的、更加险峻和隐蔽的区域搜索。这一天,他们穿越了密不透风的杜鹃灌丛,攀爬了湿滑的长满青苔的岩壁,甚至需要借助绳索,下到一些阴暗潮湿的裂缝峡谷中进行探查。
过程异常艰辛,体力消耗巨大。巴雅尔的手臂被带刺的灌木划出了好几道血口子;乌娜吉的裤腿也被岩石磨破;冷志军在一次下陡坡时,脚下打滑,险些摔下去,幸好被巴雅尔一把拉住。
收获也是显着的。在一处背靠巨大岩壁、前方视野开阔、下方有溪流经过的悬崖下方,乌娜吉发现了一个极其隐蔽的岩洞入口。洞口被茂密的藤蔓和一块天然形成的岩石屏风遮挡,若非仔细搜寻,根本无法发现。在洞口附近的泥土上,他们发现了大量新鲜的豹子足迹,以及一些被啃噬过的、属于岩羊或斑羚的骨头。
“这里,很可能就是它的一个主要巢穴,或者至少是它经常使用的休憩点和进食点。”乌娜吉的声音带着一丝压抑的兴奋。她仔细观察着洞口周围的痕迹,“看这些足迹的朝向和重叠情况,它最近频繁出入这里。”
他们没有贸然靠近洞口,而是在远处利用望远镜进行了长时间的观察。洞口附近弥漫着一股浓烈的、属于猫科动物的腥臊气味。
然而,豹子本身却始终没有露面。它如同一个幽灵,只留下痕迹,却不见真身。
第三天,他们扩大了搜索范围,以发现的岩洞为中心,呈扇形向外侦察,试图摸清这头豹子主要的狩猎路线和习惯。这是一个更加需要耐心和细心的过程。
乌娜吉凭借着对猎物行为模式的深刻理解,推断豹子可能会在哪些地方伏击前来饮水的食草动物。他们重点排查了几条通往溪流的小径,以及一些林间空地边缘的灌木丛。
在一处位于溪流转弯处、视野良好的高地上,乌娜吉终于有了重大发现。她找到了一处极其完美的伏击点——几块交错的大石头形成了一个天然的隐蔽所,前方是一片相对开阔的河滩,是狍子和野鹿理想的饮水地。在石头后面松软的泥土上,他们发现了一个清晰的、卧伏时留下的豹子身体压痕,以及几撮金黄色的带黑斑的毛发。
“它经常在这里埋伏。”乌娜吉指着那个压痕,“看这痕迹的深度和光滑程度,它在这里等待猎物的时间不短。”
更重要的是,他们在附近的一棵大树的树干上,发现了清晰的、深深的豹子爪痕,位置很高,显示它曾轻松地跃上树干,或许是为了观察,或许是为了将吃剩的猎物拖上树储存(这是豹子的典型习性)。
“它很聪明,懂得利用地形,也懂得隐藏自己。”巴雅尔看着那高处的爪痕,瓮声说,语气中带着一丝对强大对手的认可。
连续三天的侦察,虽然艰辛,但成果斐然。他们基本确定了这头豹子的核心活动区域、一个可能的巢穴位置、以及至少一条它常用的伏击狩猎路线。这头豹子体型庞大,经验老道,警惕性极高,行踪诡秘,无疑是一个极其危险的对手。
第四天上午,他们决定对那个岩洞巢穴进行最后一次、也是最大胆的一次抵近观察,希望能够确认豹子是否在巢穴内,或者获取更多关于其作息规律的信息。
三人利用岩石和灌木的掩护,如同蜗牛般,一点点地向那个隐蔽的洞口靠近。距离洞口还有近百米时,乌娜吉突然停下了脚步,猛地举起右手,示意停止!
她脸色凝重,鼻子轻轻抽动,低声道:“有血腥味……很新鲜!”
几乎同时,趴在冷志军脚边、一直处于高度警惕状态的灵嗅(这次侦察也带上了它,它的嗅觉在某些时候比人更可靠),再次出现了与第一次发现豹踪时类似的剧烈反应,全身炸毛,低伏身体,发出恐惧的呜咽,死死盯住洞口的方向!
气氛瞬间凝固!
冷志军和巴雅尔立刻据枪(巴雅尔使用的是他的老式猎枪)在手,手指搭在扳机上,目光锐利地扫视着洞口周围每一寸可能藏身的地方。
就在这时!
“嗖——!”
一道金黑相间的影子,如同鬼魅般,毫无征兆地从洞口上方一块突出的岩石后面窜了出来!它的动作快得超出了人眼的捕捉极限,仿佛一道贴地飞行的闪电,径直扑向了走在最前面的乌娜吉!
是那头豹子!它竟然一直潜伏在洞口上方,完美地利用了岩石的阴影和自身与环境融为一体的保护色,瞒过了所有人的眼睛!直到这雷霆万钧的扑击发动,猎人们才真正看清它的全貌!
这是一头何等雄健而美丽的生物!流线型的躯体充满了爆炸性的力量,金黄色的皮毛在透过林隙的阳光下闪烁着缎子般的光泽,上面布满了规则而清晰的黑色空心圆斑,如同撒了一身古铜钱。它的体型比预想的还要大,肌肉贲张,四肢修长有力,一条长长的尾巴在身后保持平衡。那双琥珀色的眼睛里,此刻燃烧着冰冷、残忍与被侵犯领地后的暴怒火焰!
太快了!从发现到扑击,几乎没有任何反应时间!乌娜吉甚至来不及举起手中的弓!
“小心!”巴雅尔发出炸雷般的怒吼,想也不想,下意识地就朝着豹子扑来的方向猛地踏前一步,试图用自己的身体挡住乌娜吉,同时抬起了手中的猎枪!
但豹子的速度远超他的动作!眼看那闪烁着寒光的利爪和獠牙就要触及乌娜吉!
千钧一发之际!
“砰!”
一声清脆的枪响,如同霹雳,撕裂了山林的寂静!
是冷志军!在豹子出现的瞬间,他的枪口就已经下意识地跟随着那道快如闪电的身影移动!他没有时间去精确瞄准,完全是凭借千锤百炼的肌肉记忆和猎人本能,在豹子凌空扑击、旧力已发新力未生、动作轨迹相对固定的瞬间,扣动了扳机!
子弹如同长了眼睛般,精准地射向了豹子的前胸肩胛部位!这是他能选择的最稳妥、最能瞬间剥夺其行动力的目标!
“噗!”子弹入肉的声音沉闷而清晰!
“嗷呜——!”
豹子发出一声痛苦而暴怒的咆哮,凌空的身躯猛地一颤,扑击的动作明显变形、迟滞!但它强悍的生命力支撑着它,落地后仅仅踉跄了一步,那双充满痛苦与疯狂的眼睛,立刻死死锁定了开枪的冷志军!它放弃了近在咫尺的乌娜吉,转而将所有的怒火都倾泻向了这个带给它巨大创伤的威胁!
它低吼着,龇出沾着血丝的惨白獠牙,强健的后腿肌肉绷紧,作势欲扑!
而此刻,冷志军的步枪需要重新拉栓上膛!巴雅尔的猎枪射速更慢!乌娜吉的弓箭在如此近的距离和电光火石的交锋中,难以发挥最大威力!
危机并未解除!受伤的猛兽,往往更加危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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