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3章:高远的末日,聪明反被聪明误
康熙年间的青花瓷,在坚硬的金砖地面上,碎成了一地蓝白色的锋利。
高远怔怔地看着那些碎片,仿佛被摔碎的不是一只茶杯,而是他自己的某个部分。父亲那句“你毁了的是高家三代人的前程”,像一根冰冷的针,扎进他的耳膜,却没能刺穿他长久以来用傲慢和自负筑起的心墙。
“爸,您太小题大做了。”高远的声音还带着一丝不服气,他小心地绕开地上的瓷片,试图去扶父亲,“不就是没弄死他吗?人活着,反而更好办。只要他还在体制内,就有的是办法拿捏他。至于那个杀手,就是个拿钱办事的烂仔,能查出什么?最后还不是查到晋西那帮煤老板头上,正好借国家的手,把那几个不听话的敲打敲打。”
他还在分析,还在计算,还在为自己的“高明”之举寻找合理的解释。他觉得自己没错,错在运气不好,错在那个姓林的命太大,错在军方多管闲事。
高世良没有理会他伸过来的手。他只是看着自己这个儿子,那张英俊的脸上,此刻写满了属于年轻人的、愚蠢的、自以为是的镇定。高世良忽然觉得一阵深切的无力。他这一辈子,都在教儿子如何“术”,如何权衡,如何布局,却忘了教他最根本的东西——敬畏。
对规则的敬畏,对底线的敬畏,对国家这台无情机器的敬畏。
“你现在,给你所有能联系上的人打电话。”高世良的声音异常平静,平静得像一片封冻的湖,“问问他们,知不知道西边发生了什么。”
高远愣了一下,随即明白了父亲的意思。这是要让他亲手去触摸那面他看不见的墙。他撇了撇嘴,心里觉得多此一举,但还是掏出了手机。
他第一个电话,打给了他在公安部的一位“叔叔”,一位平日里对他有求必应的实权人物。
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起。
“喂,王叔叔,我,小远啊。”高远习惯性地用上了那种亲昵的语气。
“……我在开会。”对方的声音冷淡而公式化,三个字之后,便是“嘟嘟嘟”的忙音。
高远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他皱了皱眉,又拨通了另一个号码,这次是他在国安系统的某个发小。
电话接通了,对面却是一片嘈杂,他那发小的声音压得极低,仿佛在躲着谁:“远哥?我……我这边信号不好,回头再说!”
说完,电话被立刻挂断。
高远的心,开始往下沉。他不死心,又接连拨了几个电话。结果无一例外,要么是无人接听,要么是借口推脱,要么是还没等他开口,对方就用一种近乎恐慌的语气匆匆挂断。
这些人,昨天还和他称兄道弟,推杯换盏。今天,却像是躲避瘟疫一样躲着他。
一种他从未体验过的冰冷,顺着脊椎骨,一点点向上爬。
他终于意识到,有什么东西,真的不对劲了。
他抬起头,看向自己的父亲。高世良就那么静静地看着他,眼神里没有愤怒,只有一片死寂的悲哀。
……
京城西郊,某秘密审讯基地。
灯光惨白,空气凝滞。
那个在西部山区亡命奔逃的杀手,此刻正被固定在审讯椅上。他不再是那个凶悍的孤狼,而像一条被拔了牙的狗,浑身湿透,眼神涣散。
在他面前的桌子上,没有老虎凳,没有辣椒水,只放着一个正在播放视频的平板电脑。
屏幕上,是一个扎着羊角辫的小女孩,正在一所乡村小学的操场上,对着镜头笑得天真烂漫。
“……爸爸,你什么时候回来呀?老师说,下个星期要开家长会……”
杀手的身体开始剧烈地颤抖,他那张因为失血而苍白的脸,涨成了猪肝色,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呜咽。
“她叫王小丫,今年七岁,在你们老家县里最好的小学上学。学费,是你上个月汇过去的一笔钱交的吧。”坐在他对面的审讯员,声音平淡得像在念一份天气预报,“我们查过了,孩子有先天性心脏病,需要一大笔手术费。这笔钱,你还没凑够,对吗?”
杀手紧紧闭着嘴,牙关咬得咯咯作响。
“我们的人,已经到学校了。”审讯员换了个姿势,身体微微前倾,“你现在有两个选择。第一,继续当你的硬汉,我们呢,就只能按规定,通知你老家的公安机关,说你涉嫌一起‘特别严重’的案件。你想想,你女儿在学校里,会听到些什么?她的同学,会怎么看她?她以后的人生,会变成什么样?”
“第二,”审讯员的声音顿了顿,像一把精准的手术刀,切向对方最脆弱的神经,“配合我们。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你的罪,跑不掉。但你女儿,可以有一个正常的人生。那笔手术费,国家可以帮你解决,就当是……对一个污点证人的特殊奖励。”
长久的沉默。
审讯室里,只剩下小女孩在视频里银铃般的笑声。
终于,那条硬汉的心理防线,在女儿天真的笑脸前,彻底崩塌了。
“我说……”他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里,流下两行浑浊的泪水,“我全说。”
……
高家四合院。
高远颓然地坐在椅子上,手机被他扔在桌上,屏幕还亮着。他打光了通讯录里所有自认为靠得住的关系,结果却像一头扎进了冰窟窿。
他终于怕了。
那种恐惧,不是来自父亲的怒火,而是来自整个权力世界对他无声的、集体的抛弃。他像一个被从高速行驶的列车上扔下去的人,眼睁睁看着那些熟悉的面孔,在车窗后一闪而过,连一个回头的都没有。
“爸……”他抬起头,声音里带着哭腔,“我……我该怎么办?”
高世良缓缓闭上眼。
晚了。
就在这时,院门外,传来了一阵轻微的、却极有穿透力的汽车引擎熄火声。不是一辆,是好几辆。
紧接着,是沉稳而有节奏的脚步声,踩在院外的青石板路上,不疾不徐,却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压迫感。
高世良的秘书,那个跟了他二十多年的老人,脸色惨白地从外面跑进来,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书房的门,被人从外面轻轻敲响了。
笃,笃,笃。
三声,不轻不重,却像三记重锤,砸在高远的心上。
“进来。”高世良的声音,沙哑得像被砂纸磨过。
门被推开。
门口站着三个人,都穿着深色的便装,面容严肃,眼神锐利得像鹰。为首的一人,年纪约莫四十多岁,国字脸,目光在书房里扫了一圈,最后落在了高远的身上。
他没有理会站在一旁的高世良,径直走到高远面前,从口袋里掏出一个证件,在他眼前亮了一下。
国徽,和两个烫金的大字——国安。
“高远同志。”为首的男人开口,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的耳朵里,“我们是‘9·28专案组’的。根据相关法律,现在需要你跟我们回去,配合调查一些情况。”
高远的大脑,“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专案组……
他虽然蠢,但不是傻子。他知道这三个字意味着什么。
“你们……你们凭什么抓我?”他猛地站起来,色厉内荏地吼道,“你们知道我是谁吗?我爸是……”
“我们知道。”为首的男人打断了他,语气没有丝毫波澜,“我们就是奉命来请你的。这是拘传令。”
一张带着红色印章的纸,被放在了高远面前的桌上。
那红色的印章,像一滩刺眼的血。
高远看着那张纸,双腿一软,又跌坐回椅子上。他所有的嚣张,所有的底气,在那张轻飘飘的纸面前,被击得粉碎。
他猛地转向自己的父亲,像一个溺水的人,抓向最后一根稻草。
“爸!爸!救我!我不想跟他们走!你快给周伯伯打电话!给李叔叔打电话啊!”
他哭喊着,哀求着,第一次露出了一个被宠坏的孩子,在面对真正惩罚时的惊惶与无助。
高世良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他看着自己的儿子,看着那两个一左一右站到儿子身后的办案人员,看着那张冰冷的拘传令。他知道,从这些人踏进这个院子的那一刻起,一切都已成定局。
他慢慢地转过身,背对着自己的儿子,走向那扇雕花的窗户。
他没有打电话。
他没有说一句话。
这个沉默的背影,比任何一句拒绝的话,都更让高远绝望。
“带走。”为首的男人一挥手。
两名办案人员立刻上前,一左一右,架住了高远的胳膊。
“不!我不走!放开我!”高远疯狂地挣扎起来,“爸!你说话啊!你救救我!我错了!我知道错了!”
他的哭喊声,回荡在空旷的书房里,凄厉而绝望。
然而,没有人理会他。
他被强行架着,拖出了书房,拖出了那座他生活了三十多年的、曾经以为可以庇护他一生的四合院。
当他被塞进那辆黑色轿车的后座时,他最后回头看了一眼。
他看到,书房的窗前,父亲那如同石雕一般的背影,在昏黄的灯光下,显得那么苍老,那么孤单。
车门,“砰”的一声关上了。
隔绝了所有的哭喊与哀求。
车队悄无声息地启动,汇入京城傍晚的车流,像一滴水,融入了大海。
……
西部军区基地医院。
林默刚刚喝完一碗勤务兵送来的小米粥。他换上了干净的病号服,靠在床头,膝盖上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但精神已经好了很多。
李铁上尉推门走了进来,手里还拎着一个网兜,里面装着几个苹果。
“林书记,感觉怎么样?”他把苹果放在床头柜上,笑着问。
“好多了,谢谢你,李上尉。”
“嗨,跟我还客气啥。”李铁拉了把椅子坐下,他看着林默,眼神里有些欲言又止。
林默看出了他的神色。
“京城那边,有消息了?”
李铁愣了一下,随即苦笑着摇了摇头:“您这……真是神了。什么都瞒不过您。”
他压低了声音,凑近了一些:“就在半小时前,京城那边传来消息。”
“动手的人,抓到了。”
李铁的语气很平淡,像是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是高家的那个大少爷,高远。”
林默点了点头,脸上没有任何意外的表情。这个结果,他早就猜到了。
“抓了就好。”他拿起一个苹果,递给李铁。
李铁接过苹果,却没有吃。他看着林默,眼神里充满了某种复杂的情绪,有敬佩,有好奇,还有一丝难以言说的……同情。
“林书记,”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问道,“您好像……一点都不意外?”
林默笑了笑,没有回答。
李铁看着他平静的侧脸,忽然觉得,自己可能永远也无法理解这种人的世界。他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声音更低了。
“听说,专案组进高家大院的时候,高家那位老爷子,一句话都没说。”
“等专案组的人把高远带走后,有人看见,老爷子一个人在书房里,把墙上挂着的一幅字,亲手给摘了下来。”
“什么字?”林默随口问了一句。
李铁看着他,一字一顿地说道:
“高瞻远瞩。”
喜欢官场剧本:说错一句,万劫不复!请大家收藏:(m.shuzongxs.com)官场剧本:说错一句,万劫不复!书纵小说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