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陈彦睡得并不安稳。
小小的身子躺在炕上,脑海里却像走马灯一样,反复推演着陷阱可能失败的原因。月光透过窗纸的缝隙,洒下微弱的光斑,映照着他时而紧锁、时而舒展的眉头。
是因为绳索不够结实,被野兽挣脱了?不对,三叔说了,陷阱完好,没有挣扎痕迹。
是因为触发机关太灵敏,被风吹草动就触发了,然后恢复了原状?也不太像,三叔检查时机关都处于待发状态。
是因为伪装得太好,野兽根本没发现?或者选址错误,野兽根本不走那条路?
还是说……这个时代的野兽格外聪明,能识破这种简陋的陷阱?
又或者,是诱饵的问题?放的野果不够有吸引力?
各种可能性在他脑中一一浮现,又被逐一排除或保留。他深知,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光靠空想无法解决问题。明天,必须亲眼看到,亲手测试,才能找到问题的关键。
带着满脑子的思虑和一丝疲惫,他最终抵不过孩童身体的困意,缓缓沉入梦乡。梦里,全是各种奇形怪状的陷阱和跑来跑去的模糊兽影。
天刚蒙蒙亮,陈彦就感觉有人在轻轻推他。
“彦儿,彦儿,醒醒。”是三叔陈延岳压低的、带着些微紧张的声音。
陈彦一个激灵,瞬间清醒过来,揉了揉惺忪的睡眼,看到三叔已经穿戴整齐,蹲在炕沿边。
“嘘,小声点,别吵醒奶奶和爹娘。”陈延岳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眼神里既有决绝也有一丝不安,“咱们得早点走。”
陈彦立刻点头,小心翼翼地爬起身,自己摸索着穿上那件打了好几个补丁的小棉袄。陈延岳帮他把鞋子穿好,然后一把将他抱起来,蹑手蹑脚地往外走。
经过堂屋时,奶奶王氏已经起来了,正在灶台边生火准备做早饭,见到小儿子抱着还迷迷糊糊的小孙子,诧异道:“延岳,这么早,你抱彦儿去哪?”
陈延岳心里一紧,面上却努力做出轻松的样子,早就想好了说辞:“娘,我带彦儿去村头溜达一圈,呼吸呼吸新鲜空气,顺便看看能不能捡点柴火。彦儿昨天好像有点积食,带他活动活动。”
王氏看了眼小孙子确实没什么精神的样子(其实是没睡醒),便信以为真,只是叮嘱道:“哦,那去吧,就在村头玩会儿,千万别往山边去啊!看着点彦儿,别摔着了。”
“知道了娘,您就放心吧!”陈延岳连忙应着,抱着陈彦,几乎是逃也似的快步走出了家门。
直到离院子远了,陈延岳才松了口气,感觉后背都有些汗湿了。骗母亲的滋味并不好受,但事已至此,只能硬着头皮走下去。
他没有直接往山边走,而是先绕到了狗蛋家和铁柱家附近。他不敢大声叫喊,只是学着布谷鸟叫了几声——这是他们约好的暗号。
很快,两家的院门悄悄打开一条缝,狗蛋和铁柱的脑袋探了出来,看到是陈延岳抱着陈彦,立刻会意,闪身出来,又轻轻带上门。
“延岳哥,真要带小彦去啊?”狗蛋看到陈彦,还是有些担心,“山上路可不好走。”
“没办法,这小子非要亲眼看看。”陈延岳叹了口气,表情严肃地看着两个伙伴,“所以今天更得靠咱们了!眼睛都放亮点,手脚麻利点,最重要的是,看好彦儿,绝对不能出任何岔子!咱们人多,互相照应着,真碰到啥也不怕!”
狗蛋和铁柱互看一眼,重重点头。他们虽然也觉得带三岁娃上山有点冒险,但延岳哥说得对,人多力量大,互相有个照应总归安全些。而且,他们对陷阱失败的原因同样好奇,心里也憋着一股劲。
于是,一行四人(陈延岳抱着陈彦),再次踏上了前往西山坳的路。
与昨日清晨那充满欢声笑语、憧憬希望的氛围截然不同,今天的队伍气氛明显沉闷了许多。狗蛋和铁柱沉默地跟在后面,不时警惕地打量着四周。陈延岳更是全神贯注,每一步都踩得格外小心,抱着陈彦的手臂收得很紧,仿佛怀揣着一件易碎的珍宝。
陈彦能清晰地感受到三叔紧绷的肌肉和有些过快的心跳,他知道三叔承受着巨大的压力。他乖乖地趴在三叔肩膀上,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却不住地观察着沿途的环境——树木的种类、地面的痕迹、可能存在的兽道。
只有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和脚踩在枯枝落叶上的轻微咯吱声,伴随着他们沉默的行进。希望的落空和未知的风险,像两块巨石压在每个人的心头,让这段路显得格外漫长。
终于,再次来到了那片熟悉的西山坳。
陈延岳没有立刻放下陈彦,而是先警惕地环视了一圈,确认周围没有任何异常动静,才稍稍松了口气。
“彦儿,到了。”他低声说道,小心翼翼地将陈彦放在一片相对平整、没有太多杂草的空地上,“你就站在这儿,千万别乱动,要看什么,指给三叔,三叔弄给你看,知道吗?”
“嗯!”陈彦用力点头,小脸上满是严肃。他知道现在不是任性的时候。
他首先将目光投向了离得最近的那个陷坑。他迈开小短腿,小心翼翼地走到坑边(陈延岳亦步亦趋地紧跟着),蹲下身,仔细查看。
坑口的伪装确实做得不错,枯草细枝覆盖得还算均匀自然。他伸出小手,示意三叔给他一根小树枝。陈延岳递过去一根,紧张地看着。
陈彦用树枝轻轻拨开表层的伪装,仔细观察下面的支撑结构,又探头看了看坑底的尖桩——埋得很牢固,角度也没问题。
“三叔,你踩一下旁边。”陈彦指挥道。
陈延岳依言,在靠近坑边但不是伪装区的地方用力踩了踩。地面结实,没有塌陷。
陈彦又让三叔模拟野兽的重量,轻轻触碰了一下伪装的边缘。
“咔哒”一声轻响,伪装的支架断裂,一小片覆盖物塌陷了下去,露出了下面的坑洞。
触发是灵敏的!
陈彦的小眉头皱得更紧了。陷坑本身似乎没有问题。
“三叔,抱我去看那个吊套。”陈彦站起身。
陈延岳再次抱起他,来到第一个吊索陷阱点。陈彦仔细观察那棵作为弹力源的小树,弯曲的弧度和绑绳的结实度都没问题。他让三叔检查了绳结,很牢固。他又让狗蛋拿来一根轻一点的木棍,代替野兽去触发机关。
“嗖!”小树猛地弹起,绳套瞬间收紧,将那根木棍牢牢吊起,在空中晃荡。
威力十足!
接着是压拍板、另一个吊套、绊索……陈彦一个接一个地仔细检查,亲自测试触发机制,评估威力。
他看得非常仔细,不放过任何细节:绳索的磨损程度、树枝的弹性、伪装的逼真度、触发机关的灵敏度和复位情况……
陈延岳、狗蛋、铁柱三人则紧张地围在旁边,看着小不点的陈彦像个小大人一样,这里戳戳,那里看看,表情专注而严肃,他们的心也随着陈彦的每一个动作而起伏。
当检查完最后一个绊索陷阱(同样触发灵敏有效)后,陈彦站在原地,陷入了沉默。他那张稚嫩的小脸上,布满了与年龄极不相符的困惑和凝重。
所有的陷阱,从结构到触发,再到威力,都没有问题!甚至可以说,以这个时代的标准和材料来看,三叔他们做得相当不错了!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一个野兽的痕迹都没有?
“彦儿……怎么样?是……是哪里做得不对吗?”陈延岳看着大侄子检查完所有陷阱后一言不发,心里越发没底,忍不住焦急地小声问道。狗蛋和铁柱也屏住了呼吸,眼巴巴地看着这个唯一可能给出答案的小不点。
陈彦缓缓抬起头,看向一脸焦急的三叔,又看了看同样紧张的狗蛋和铁柱,慢慢地、困惑地摇了摇头。
小家伙的声音里充满了不解,喃喃道:“三叔……陷阱……好像都没问题呀……”
“都没问题?”陈延岳愣住了,狗蛋和铁柱也傻眼了。
都没问题,那为什么抓不到猎物?难道真是野兽成精了?还是他们运气差到了极点?
一股更大的迷雾,笼罩在了西山坳上空,也笼罩在了每个人的心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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