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风裹挟着血腥与焦炭的气味,吹拂着徐州城外十里连营的旌旗。
甘宁翻身下马,甲胄上尚沾着未干的血迹,脸上却带着一股摧枯拉朽的煞气。
他身后,是三千精锐,人人昂首挺胸,气势如虹。
而在队伍的最前方,三口巨大的铁笼被十六名壮汉抬着,随着步伐一下下沉重地颠簸,引得全城出迎的百姓伸长了脖子。
铁笼落地,发出沉闷的巨响。
甘宁挥了挥手,亲兵上前,粗暴地撕开囚犯身上的衣物。
人群中发出一阵惊呼,只见那三名蛮兵模样的囚犯臂膀上,赫然刺着一行狰狞的墨字。
“曹公许我万户侯,先取柴桑头!”
一字一句,清晰可辨。
柴桑,江东重镇,孙权治下之腹心。
人群中瞬间炸开了锅,议论声嗡嗡作响。
不等他们反应过来,甘宁已从怀中掏出一卷供词,运气高声宣读。
供词详尽记述了五溪蛮首领沙摩柯如何与曹操暗通款曲,约定由蛮兵佯攻荆州南郡,实则绕道奇袭柴桑,而曹操则在北线发动攻势,意图一举将江东与刘备势力分割歼灭。
证据确凿,图穷匕见。
徐州百姓们脸上的喜悦凝固了,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恐惧。
曹操的阴谋如同一张无形的大网,而他们,连同整个江东,都已是网中之鱼。
先前对江东的些许芥蒂在亡族灭种的威胁面前荡然无存。
不知是谁第一个跪下,声嘶力竭地哭喊起来:“曹贼凶残,欲壑难填!求刘使君救我南疆百姓!”
一人跪,百人跪,千人跪。
山呼海啸般的哭求声汇成一股洪流,直冲云霄:“刘使君救我南疆!”
消息快马加鞭,渡江传至建业。
孙权在议事殿中听完密报,勃然大怒,将手中挚爱的玉杯狠狠砸在地上,摔得粉碎。
他赤红着双眼,厉声咆哮,殿内群臣噤若寒蝉,无人敢接口。
曹操的背信弃义固然可恨,但甘宁此举,分明是将他孙权架在火上烤,逼着他必须与刘备结成更稳固的生死同盟。
这让他感到一种被算计的屈辱。
然而,在孙权看不见的建业街头巷尾,一股更汹涌的暗流正在悄然汇聚。
孩童们拍着手,念着一首新编的童谣,歌声清脆,传遍了每一条里坊:
“虎女出征不回头,一枪挑破奸人谋;若问良缘归何处?长江两岸共守舟。”
刺史府内,法正捻着短须,听着窗外飘来的童谣,脸上露出智珠在握的微笑。
他对身旁的刘忙躬身道:“主公,民心已动。曹操的阴谋是火种,甘将军的凯旋是干柴,而这首童谣,便是点燃燎原大火的那一阵东风。”
孙尚香自然也听到了这首童谣。
起初,她柳眉倒竖,银牙紧咬,只觉得自己的名节被人当作战利品一般公然编排,心中怒火中烧。
可当她独自一人在房中,听着窗外一遍遍传来的歌声,那股怒气却渐渐消散,化为一种复杂难言的沉默。
她知道,这背后定是刘忙手下那些谋士的杰作,是阳谋,也是攻心之计。
可诡异的是,她内心深处竟找不出一丝真正的反感。
就在这时,心腹侍女送来一份来自江东的密报,是老臣张温派人送来的。
信中除了汇报江东局势,末尾还加了一句:“香久留徐营,与刘氏朝夕相对,恐生私情,于大局不利。”
看到“私情”二字,孙尚香先是一愣,随即颊边飞起一抹红晕,但紧接着,一股比听到童谣时更强烈的怒意涌上心头。
她“啪”地一声将密信拍在桌上,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讥笑:“我孙尚香的婚事,何时轮到你们这群老头子拿去当货物一样交易?”
当夜,她提着佩枪,径直闯进了刘忙的书房。
书房内灯火通明,刘忙正伏案批阅公文,见到孙尚香怒气冲冲地进来,他并不意外,只是放下了手中的笔。
“外面传得沸沸扬扬,说你要娶我?是真是假?”孙尚香开门见山,声音清冽如冰。
刘忙抬起头,目光坦然地迎上她的逼视,摇了摇头,正色道:“我从未向任何人提过婚事。”
见孙尚香眉宇间的怒意稍缓,他话锋一转,语气却变得更加严肃:“但我也不否认。因为我知道,如果我此刻明确说‘不愿’,那么最迟明天,你兄长的使者就会抵达徐州,将你‘请’回江东。然后,你会嫁给一个素未谋面的宗室子弟,甚至某个世家大族的公子,去换取他们对你兄长绝对的忠诚,去换一座城池,或者一场微不足道的胜利。”
他站起身,缓步走到窗前,背对着她,声音沉静而有力:“江东虎女,不该是这样的结局。我不想你变成一枚棋子,被安排,被交换。我想你留下,不是因为一道盟约,也不是因为一首童谣,而是因为你想留。”
孙尚香彻底怔住了。
她设想过无数种回答,或虚伪推脱,或坦然承认,却唯独没想过会是这样一番话。
他没有谈论联盟,没有谈论利益,甚至没有谈论感情,他谈的是她自己,是她孙尚香这个“人”的选择。
一股从未有过的暖流撞开心防,眼眶竟不自觉地有些发红。
就在这微妙的寂静中,门外响起了急促的脚步声,阿丑的身影出现在门口,神色紧张:“主公,郡主!驿馆那边出事了。张温似乎察觉到风声不对,想要连夜焚毁与江东往来的密信脱身,已经被我们影耳营的人控制住了。”
他呈上一叠被水浸过、边缘带着焦黑的信纸:“这是从火盆里抢出来的,信中明明白白写着:‘香若不归,宜速择宗室子与之成婚,以绝刘氏妄想。’”
“妄想?”孙尚香猛地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嵌入掌心。
那封信仿佛一记响亮的耳光,将刘忙刚才的话变成了冰冷的现实。
她猛地抽出腰间的佩枪,枪身上寒光一闪,转身便要冲向驿馆:“这老匹夫,我杀了他!”
“站住!”刘忙一把扣住她的手腕,力道沉稳,“你现在杀了他,泄的只是一时之愤,却正中你兄长的下怀。他正好可以借此指责我们撕毁盟约,强留人质,届时,所有主动权都将回到他手上。”
孙尚香怒道:“那又如何?”
刘忙的”
次日清晨,天还未亮透,徐州城内却已是人声鼎沸。
数不清的百姓自发地走出家门,汇聚到刺史府前的广场上。
他们手中没有武器,只有一盏盏灯笼。
成千上万的灯笼汇聚在一起,在黎明前的黑暗中,形成了一片温暖而浩瀚的星海。
万余人齐聚,却无一人喧哗。
他们只是静静地站着,举着灯,直到人群中一位德高望重的老者走出,对着城楼的方向深深一揖,朗声请愿:“曹贼野心,人神共愤。江东虎女,威震八方。我等徐州百姓,恳请使君迎娶孙将军为妻,结两家秦晋之好,共守江淮万里太平!”
“愿迎虎女为吾主妇!共守江淮太平!”万余人的声音汇成一句话,如惊雷,如巨浪,震得整座徐州城都在嗡鸣。
刘忙的身影出现在城楼之上,他俯瞰着下方那片由人心汇成的灯海,声音透过晨风,清晰地传到每一个人耳中:“诸位乡亲之心,我已知晓。然婚姻大事,当由孙将军亲自决断。此事非我所求,乃天下人心所望。若孙将军愿留,备,不敢拒;若孙将军欲归,备,不敢拦!”
没有强迫,没有劝诱,他将选择权,当着全城百姓的面,交还给了事件的中心。
灯火如海,呼声震天。
孙尚香就站在人群的中央,她摘下了帷帽,任凭万千目光汇聚在自己身上。
她仰起头,望向城楼上那个挺拔的身影,看着他坦荡的眼眸,心中最后的一丝疑虑与彷徨,被这漫天灯火与震天呼声彻底融化。
她终于展颜一笑,明媚如斯,仿佛能让这黎明提前到来。
灯未灭,心已定。
夜色渐渐褪去,东方的天际线被染上了一抹鱼肚白。
城楼下的灯海逐渐散去,但那股激荡人心的余温,却似乎还盘桓在徐州的空气之中。
整座城市在一夜的沸腾后,陷入了一种奇特的、充满期待的宁静。
朝阳初升,金色的光辉刺破云层,洒向大地。
就在这万物复苏的时刻,徐州大营之外,一阵绵长而庄重的鼓乐之声,毫无预兆地打破了清晨的寂静,由远及近,越来越清晰。
尘埃尚未落定,新的棋局便已催马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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