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风凛冽,带着水腥与焦臭的气味,扑打在孙尚香那张因愤怒而绷紧的俏脸上。
她立在被烧得只剩骨架的楼船残骸上,脚下是浸透了鲜血的甲板,江水正贪婪地舔舐着袍角。
锦帆营的士卒们正在打捞浮尸,每一个捞起的,都曾是她麾下鲜活的弟兄。
“禀小姐,”一名浑身湿透的校尉单膝跪地,双手呈上一截断裂的矛杆,矛尖深深嵌入一块船板,上面刻着一个清晰的“刘”字,字迹边缘还沾着暗红的血渍,“这是在主船舵室发现的。”
孙尚香的目光凝固在那枚刻字上,胸中翻腾的怒火几乎要冲破天际。
她缓缓吸气,再吐出时,声音已冷如寒铁:“甘宁。”
“末将在!”甘宁,这位昔日的锦帆贼首,如今的江东大将,大步上前。
他的半边脸颊被熏得漆黑,眼神却如鹰隼般锐利。
“小姐,此事蹊跷。徐州军若真要劫船,何必留下如此明显的记号?这分明是……”
“分明是挑衅!”孙尚香猛地拔出那截断矛,指节因用力而发白,“他刘备以为,占据了徐州,便能在我江东头上动土!他这是在告诉我,他不仅要劫我的军械,还要让我死得明明白白!欺人太甚!”
她翻身上马,那匹通体乌黑的战马不安地刨着蹄子,仿佛也感受到了主人的怒意。
孙尚香回望了一眼江面上漂浮的同袍尸身与沉入水底的无数军械箱笼,眼中最后一丝犹豫被怒焰烧尽。
“锦帆营尚能战者,随我来!”她厉声高喝,一夹马腹,如一道离弦之箭,直奔北岸的徐州大营。
徐州大营辕门外,尘土飞扬。
孙尚香一马当先,身后是百余名煞气腾腾的锦帆营残部。
她没有丝毫停顿,战马长嘶一声,竟直接冲向那面迎风招展的“汉左将军刘”帅旗。
寒光一闪,她手中的长枪枪尖已精准地划破旗面,裂帛之声刺耳无比。
“刘玄德!滚出来见我!”孙尚香声若惊雷,枪尖直指中军大帐,“还我军械,否则——血洗此营!”
“放肆!”“大胆!”两声暴喝同时响起。
关羽丹凤眼倒竖,手中青龙偃月刀已然出鞘;张飞环眼圆睁,丈八蛇矛横扫而出,带起一阵劲风。
二人如同两尊门神,瞬间挡在阵前,杀气弥漫,压得江东士卒呼吸一窒。
“黄毛丫头,安敢在此撒野!”张飞的嗓门震得人耳膜生疼。
眼看一场血战就要爆发,中军帐帘掀开,刘备缓步而出。
他并未身着甲胄,只是一身寻常儒袍,神色平静,仿佛眼前剑拔弩张的场面只是一场寻常的乡间口角。
他抬起手,轻轻虚按,示意关张二人稍安勿躁。
他的目光越过愤怒的众人,径直落在孙尚香的身上。
在刘备的视野里,常人无法察觉的景象正在上演——孙尚香的头顶,一团赤金色的怒焰熊熊燃烧,几乎凝成实质,那是她身为江东“弓腰姬”的气运与此刻无匹的战意所化。
然而,在那烈焰的核心,她的心口位置,却缠绕着一道若有若无的灰色气流,如同提线木偶的丝线,隐隐透出“身不由己”与“被人算计”的困局之兆。
这景象,与他脑海中系统“气运显影”的判断完全吻合。
刘备忽然笑了,那笑容温和而坦然,瞬间冲淡了战场上的肃杀之气。
“孙将军远来是客,何必在营外动刀动枪,岂不让天下人笑话?这江风寒冷,不如先入帐饮一杯热茶,暖暖身子。查案,总归是比吵架要快一些的。”
他这番话出人意料,不仅关张二人一愣,就连孙尚香自己也觉得一拳打在了棉花上。
她本已做好了血战一场的准备,对方却不怒反笑,还请她喝茶?
就在她迟疑之际,刘备身旁的法正压低了声音,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语调说道:“主公,此劫必为曹贼嫁祸无疑。此时若强行自辩,反倒落了下乘,显得心虚。不如将计就计,放长线,钓大鱼。让她查,我们帮她查,让她亲眼看看,是谁在背后捣鬼。”
刘备微微颔首,心中了然。
他朗声对身后的亲卫道:“传令影耳营,立刻放出消息,就说昨日在盱眙地界,有商队曾目击一队‘徐州斥候’,行色匆匆,似乎在搬运大量铁甲箱笼。”他又转向一旁的廖化:“元俭,你带一百精骑,即刻前往徐州与江东交界的边境线上‘巡查’一番,动静弄大些,务必留下足够清晰的马蹄印。哦,对了,再‘不慎’遗落半块我徐州军的腰牌。”
这一连串的命令并未刻意避人,孙尚香听得清清楚楚,心中的疑窦更深。
她身后的甘宁策马靠近,低声进言:“小姐,事有蹊跷。此人若真是劫械的元凶,此刻要么矢口否认,要么早已重兵合围,岂有开门揖盗,甚至主动提供‘线索’的道理?他这般坦荡,恐怕……这局并非为我等而设,而是为那真正的幕后黑手所设。”
孙尚香紧咬嘴唇,胸中的怒火被这突如其来的理智浇熄了大半。
她不是蠢人,只是怒火攻心。
甘宁的话,刘备的反应,都让她冷静下来。
如果这是刘备的计,那他未免太过自信;如果这不是他的计,那便是曹操的计。
无论是哪一种,直接开战都是最愚蠢的选择。
“好!”她猛地一收长枪,厉声道,“刘玄德,我便信你一次!我入你大帐,查你个水落石出!若让我查出真是你徐州所为,这杯茶,便是我与你的断头酒!但若真是曹操栽赃陷害……我孙尚香,亲自登门,负荆请罪!”
次日清晨,天色微明。
一支奇特的队伍踏上了前往盱眙的道路。
孙尚香率领着她的锦帆营精锐,甘宁策应在侧,而在他们身边,是刘备派出的白毦兵统领陈到,率领着一队同样精悍的士卒。
两支本该是敌人的军队,此刻却为了同一个目标,暂时放下了戒备。
沿途,廖化留下的“证据”被一一找到。
凌乱而清晰的马蹄印,直指盱眙方向;那半块被踩进泥土里的徐州军牌,更是“铁证如山”。
孙尚香面沉如水,一言不发,但心中那杆天平,已在不知不觉中开始倾斜。
入夜,队伍在盱眙郊外的一座破庙中歇脚。
篝火噼啪作响,映着众人各异的脸庞。
孙尚香身旁,一个身材瘦小、始终沉默寡言的少年亲卫阿丑,忽然耳朵动了动,他站起身,警惕地望向庙后那片漆黑的树林。
“小姐,林子里有声音,不像野兽。”
众人立刻警觉起来。
孙尚香与甘宁、陈到对视一眼,三人默契地带上几名好手,借着夜色悄然潜行过去。
林中深处,果然有两道鬼祟的身影,正借着微弱的火折子光亮,将一封信塞进一个竹筒里。
“快,送出去,清源司那边还等着回话。”其中一人低声道。
清源司!
孙尚香心中一凛,那是曹操麾下最神秘的密探机构!
她不再犹豫,一个手势,众人如猛虎下山般扑了出去。
那两人猝不及防,瞬间被制服。
甘宁抢过那个用火漆封口的竹筒,只见上面赫然印着一个篆体的“许”字,正是许都的标记。
孙尚香捏碎火漆,从竹筒中抽出一卷帛书。
借着火光,上面的字迹清晰可见:“……嫁祸刘备之计已成,孙氏女已怒而兴兵。按计划,引其至盱眙,而后尽数诛之,使其死无对证,彻底激化刘孙火并……”
字迹未尽,一股凌厉的杀气已从四面八方涌来!
“不好,有埋伏!”陈到大喝一声,抽刀护在众人身前。
林中暗影里,数十名黑衣死士悄无声息地扑出,刀光如网,招招致命。
这些人,正是曹操为“灭口”而设下的第二重杀招。
混战瞬间爆发,刀剑碰撞之声不绝于耳。
孙尚香怒火中烧,手中长枪舞得如同一条银龙,枪尖过处,血花四溅。
她看准了那名发号施令的死士首领,一招“回马望月”,枪杆精准地抽在他的手腕上,迫使其长刀脱手,紧接着枪尖一挑,已抵住其咽喉。
“说!你们是谁的人!”
那首领孙尚香眼疾手快,枪柄一磕,直接卸掉了他的下巴。
她顺手从他腰间扯下一块令牌和另一卷更完整的密令。
火光下,她展开那卷帛书,上面的内容比之前截获的更加详尽,将整个嫁祸、诱杀、激化矛盾的阴谋写得清清楚楚。
她的手,开始微微发抖。
这已经不是简单的栽赃,而是要将她和她的锦帆营全部葬送于此,用他们的鲜血,去点燃徐州与江东的战火。
“好一招驱虎吞狼,好毒的计策。”甘宁解决了最后一个敌人,走到她身边,声音冰冷。
孙尚香缓缓抬头,目光穿过厮杀后的狼藉林地,望向远处山坡的暗影。
在那里,一道身影静静伫立,正是刘备。
他似乎早已料到此处会有埋伏,一直在此等候。
四目相对,隔着夜色与血腥。
孙尚香心中百感交集,羞愧、愤怒、后怕,最终都化作一声复杂的叹息。
她迈步走出树林,来到刘备面前,在陈到和锦帆营众人震惊的目光中,收起长枪,毅然单膝跪地。
“我……错怪你了。”
江畔的另一片暗林里,徐盛缓缓收起了手中的测绘图,图上精准地标注着此地的每一条水道、每一处浅滩。
他望着远处破庙方向闪动的火光,低声自语:“此地水道,通长江,亦通人心。”
烈火虽尚未在两军阵前燃起,但另一种截然不同的情愫,已在寂静的夜色中悄然萌动。
刘备扶起孙尚香,并未多言,只是将那份从死士首领身上搜出的、沾着血迹的完整密令,亲手交还到她的手中。
孙尚香接过那份沉甸甸的帛书,指尖能感受到上面尚未干涸的血迹的粘稠与温热。
她紧紧攥着,目光从刘备坦然的脸上移开,转向来时的方向——江东大营的所在。
她的眼神在一瞬间变得无比锐利,仿佛淬了寒冰的利剑。
那里面,再没有了先前的鲁莽与暴怒,只剩下一种令人心悸的冷静与决绝。
她一言不发,对着刘备郑重地抱了抱拳,而后猛然转身,大步流星地走向自己的战马。
身后,锦帆营的将士们默默地跟上,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劫后余生的凝重与被欺骗的愤怒。
风暴并未平息,它只是转换了方向。
一场更大的风暴,即将在江东大营内部,由她亲手掀起。
喜欢魂穿刘备,我二弟天下无敌!请大家收藏:(m.shuzongxs.com)魂穿刘备,我二弟天下无敌!书纵小说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