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挥部地窖，那间临时的审讯室里，空气仿佛都凝固了。
“栓子”那撕心裂肺的哭喊，和“秀儿”这个名字背后的血腥契约，如同一块巨石压在赵丰和“豹子”的心头。
“……731……素体……”
赵丰喃喃自语，他那张儒雅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一种近乎生理性的厌恶和恐惧。他猛地想起了木户谦二那份烧焦的“遗产”！
“生物清乡”！
“关东军防疫给水部”！
原来这一切早已经开始了！“乌鸦”部队就是“731”的影子！
“豹子”那双燃烧着怒火的眼睛也在这一刻缓缓熄灭了。他看着眼前这个和自己年纪相仿，却背负着如此绝望抉择的少年。他那股想要将其食肉寝皮的杀意渐渐变成了一种兔死狐悲的冰冷。
李卫国（猴子）是在场唯一冷静的人。
他那双野兽般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在柱子下瑟瑟发抖的“栓子”。
他的大脑在疯狂运转！
“乌鸦”……“731”……“秀儿”……泻药……化学毒……
所有的线索在他的脑海中迅速串联！
他猛地抬起头！
“赵政委！”
“在！”
“俺们都想错了。”猴子的声音冰冷而笃定。
“‘柱子’的死不是‘意外’！”
“‘栓子’的泻药也不是‘b计划’！”
“……什么意思？”赵丰一愣。
“‘柱子’是‘警告’！”猴子一字一句地说道，“‘栓子’是‘筛选’！”
“敌人在用‘柱子’的惨死告诉‘栓子’，他们有能力随时用更残酷的方式杀死他妹妹‘秀儿’！这是在逼他就范！”
“而‘泻药’，”猴子的眼中闪过一丝寒光，“是在测试！测试‘栓子’这颗棋子是否还‘忠诚’！是否还在他们的掌控之中！”
“他们在为一场更大的行动做铺垫！”
“那……”豹子紧张地咽了口唾沫，“那教官俺们现在怎么办？把‘栓子’抓了？那‘秀儿’妹子她……”
“抓？”
猴子笑了。
他脸上的那道狰狞的伤疤在马灯下如同蜈蚣般扭动。
“木户谦二那条老毒蛇教了俺一个道理。”
“——当敌人在钓鱼的时候，你最好的办法……”
“——就是假装咬钩！”
他回头看了一眼那个早已吓傻了的“豹子”。
“——然后顺着鱼线一口咬断那个‘钓鱼人’的喉咙！！”
“……教官，你的意思是？！”豹子S眼睛猛地亮了！
“赵政委！”猴子不再理会“豹子”，他转向赵丰，“从现在起，‘栓子’是我们的人。是我们插进‘乌鸦’心脏里的一根反向毒刺！”
“他的任务只有一个！”猴子走到“栓子”面前，用那冰冷的猎刀割断了他身上的绳子。
“……教教官？”栓子愣住了。
“——我要你和他们联系！”
“……什么？！”
“按他们说的做！”猴子的声音冰冷而决绝，“现在！立刻！去后山！”
“——打红色的信号弹！”
“——告诉他们你的‘任务’……”
“——‘圆满’完成了！”
“……不……不……”栓子吓得浑身筛糠，“教官……俺俺不敢……俺是叛徒……”
“你不是叛徒！”猴子猛地抓住了他的肩膀，那双野兽般的眼睛死死地盯住了他！
“你是在救你妹妹！”
“你也是在救俺们这九百多号乡亲！”
“你是‘狼牙’的‘诱饵’！是俺李卫国的兵！！”
“……俺……”栓子看着猴子那双充满了血丝却又无比信任的眼睛。他那早已被恐惧和愧疚压垮的腰杆仿佛注入了一丝力量！
“……是！！”
他猛地一咬牙，重重地点了点头！
……
后山，“十九洞”大坟。
夜黑得令人窒息。
寒风如同鬼哭。
猴子和“豹子”如同两尊石像，一左一右潜伏在坟地两侧的雪堆里。
“栓子”拖着沉重的步伐走到了那块约定好的墓碑后。
他颤抖着扒开了那层伪装的浮土。
露出了那个冰冷的铁盒子。
里面静静地躺着一支德制的信号枪和三发颜色各异的信号弹。
“……教官……”
栓子回头看了一眼猴子藏身的方向。
“……打。”
猴子的声音从黑暗中传来，不带一丝情感。
“栓子”深吸了一口气。
他拿出了那发代表着“任务完成”的红色信号弹。
装填。
上膛。
他对着那漆黑的夜空猛地扣动了扳机！
“咻——！”
一颗刺眼的红色光球拖着长长的尾焰冲上了云霄！
在这死寂的雪夜里显得如此诡异而妖艳！
红光映照着“栓子”那张挂满了泪水和决绝的脸！
“……打完了，教官……”
“趴下！！”
猴子猛地发出一声爆喝！
他一把将“栓子”拽进了雪堆里！
“……等！”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毒蝎”碉堡的枪声，“王家祠堂”的爆炸声……所有的一切仿佛都消失了。
这片小小的坟地成了全世界的中心。
猴子和“豹子”连呼吸都停止了。
他们在等！
等那个“乌鸦”的回应！
一分钟。
五分钟。
十分钟。
……没有动静。
“……教官，”豹子冻得嘴唇发紫，“……他们是不是没看到？”
“闭嘴。”猴子的眼睛死死地盯着远处太原的方向，“……猎物比你有耐心。”
又过了十分钟。
就在“豹子”都快要冻僵的时候。
“……来了！”
猴子的声音猛地绷紧！
只见在极远处那片日军占领区的天空！
一颗极其微弱却又无比清晰的……
——绿色信号弹！
缓缓升空！
然后在半空中爆开！
“……绿……绿色？”栓子愣住了，“……他们没跟俺说过绿色是啥意思……”
“……那不是给你看的。”
猴子的声音冰冷，“那是给俺看的。”
“……什么？”
“那是‘关东军防疫给水部’的内部联络暗号。”猴子缓缓吐出了一句让赵丰和“豹子”都毛骨悚然的话。
“……在鹰嘴崖的时候，俺和王团长缴获了竹内的一本行动手册。”
“——绿色代表‘计划变更’！”
“——目标已确认！！”
“那那他们的下一步指示呢？！”豹子急了！
“……等着。”猴子的目光转向了那条通往山外的唯一小路，“……‘影子’该来送‘信’了。”
……
第二天傍晚。
“豹子”和“栓子”按照猴子的吩咐，在那条秘密盐道上（“犬牙”碉堡那条路）“碰巧”遇到了一个进山“打柴”的老樵夫。
那个老樵夫是“人圈”里的幸存者，被日军特许出来打柴。
他“意外”地摔倒在“栓子”面前。
又“意外”地掉出了一个黑色的窝头。
“栓子”扶起了他。
两人交错了一个眼神。
老樵夫颤抖着离开了。
而那个黑色的窝头留在了“栓子”的手里。
……
指挥部。
马灯下。
猴子、赵丰、张济生，三巨头再次聚首。
猴子将那个冰冷的黑窝头缓缓掰开。
窝头里面是空的。
只有一张用油纸包裹的小纸条。
猴子打开了纸条。
上面没有一个字。
只画着一幅极其潦草的简笔画。
——一个“瓶子”。
——一支“针管”。
——和一个“戴眼镜的小人”。
“……这是什么鬼？！”赵丰皱起了眉头。
然而张济生在看到那幅画的瞬间！
他的身体猛地一颤抖！
他的脸色“刷”的一下变得惨白！
“……‘医生’……”
他用那颤抖的手指着那个“戴眼镜的小人”。
“……是我！”
“……‘瓶子’……是‘硝化甘油’！”
“……‘针管’……是‘盘尼西林’！！”
“轰——！！”
猴子和赵丰如遭雷击！
“……‘乌鸦’……”猴子的牙齿咬得咯咯作响，“……他妈的！这群畜生的真正目标……”
“——不是‘生物清乡’！”
“——是‘医生’！！”
“——是张先生你！！”
赵丰也瞬间明白了一切！
“731”部队真正想要的不是他们的命！
而是张济生这个能在土洞里造出“盘尼西林”和“硝化甘油”的天才大脑！！
就在这时！
那张纸条背后的另一行小字映入了他们的眼帘！
那是用血写下的最后指示！
“——时机成熟。”
“——三日后，午夜。”
“——医生将被转移。”
“——栓子，你负责在实验室的通风口制造混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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