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的风卷着梧桐叶在地上打旋,路明非坐在锈迹斑斑的秋千上,两条腿还够不着地面,只能悬着晃悠。刚才那几个大孩子的话像小石子儿,一颗接一颗砸在他脑门上,没爹没妈的野孩子,声音又尖又亮,刺破了公园原本叽叽喳喳的热闹。
他没跟人吵,也没哭,就是突然觉得没劲了。刚才还抢着要玩的秋千,这会儿变得特别大,把他圈在中间,像个没人要的包裹。铁链子被太阳晒得发烫,握在手里却冰丝丝的,他使劲抓紧,指节泛白,好像这样就能抓住点什么。
有妈妈喊孩子回家吃饭的声音,饭菜香顺着风飘过来,是酱油混着米饭的味道。
路明非吸了吸鼻子,他也有婶婶做的饭等着,但就是不想动。
影子被夕阳拉得老长,趴在地上跟着秋千轻轻晃,像条没精打采的狗。
他想起爸爸妈妈的照片,就摆在原来家里客厅的柜子上,相框擦的很干净,是反光的那种,如今估计也是落满了灰尘。
路明非又回想起了小时候的事情,他们好像去过一次游乐园,真好啊!他还想再去一次,路鸣泽那个小胖墩儿最近好像嚷着要去,不知道这次能不能蹭上,话说其实他以前挺喜欢旋转木马的。
可游乐园的旋转木马是什么样的,他其实记不太清了,就像记不清照片里爸爸妈妈的脸,模模糊糊的,像隔了层雾。
风又起来了,吹得他眼睛发酸。他把脸埋在膝盖里,听见铁链子响,像是谁在叹气。
秋千慢慢停下来,周围的声音好像都被调小了音量,世界突然变得很安静,只剩下他自己,还有那颗在胸腔里闷闷跳动的心,像被泡在冷水里。
天快黑了,梧桐叶还在转,没人过来推他一把,也没人再喊他的名字。他就那么坐着,像个被遗忘在时光角落里的小零件,连生锈都生得安安静静。
暮色像融化的墨汁,正一点点浸染天空。秋千链的“吱呀”声快停了,路明非的影子缩成一团,贴在脚边的泥地上。
“啊哟,这是谁家的娃?这么晚都不回家。”
声音突然从身后冒出来,像块被晒暖的老木头,带着点沙哑的声音。
路明非吓了一跳,猛地转头,看见梧桐树下站着个老头子。
老头穿件洗得发白的蓝布褂子,袖口卷到胳膊肘,露出瘦骨嶙峋的小臂,皮肤皱得像晒干的橘子皮。他手里拎着个藤编的旧篮子,边缘磨得发亮,不知道装着什么,沉甸甸地坠着。晚风掀起他额前的白发,露出两道深沟似的眉骨,眼睛在昏暗中亮得有点不寻常,像浸在水里的黑曜石。
路明非没应声,把脸又往膝盖里埋了埋。
他不认识这老头,公园附近的老人他都眼熟,卖冰棍的、打太极的、带孙子的,没见过这么安静的。这老头就站在那儿,不靠近,也不催促,像棵跟梧桐长在一起的老桩子。
“哎,刚才那几个娃,嘴碎得很。”
老头忽然又说,声音放轻了点
“不用往心里去,赶快回家去吧。”
路明非的肩膀动了动。他攥着秋千链的手松了松,铁链上的锈蹭在掌心,有点痒。
老头见对方没有要挪窝的样便慢慢走过来,在他旁边的空秋千上坐下。藤篮放在脚边,发出轻微的碰撞声,像是里面有玻璃瓶子。他没去看路明非,望着远处渐渐亮起的路灯,影子被拉得跟路明非的并排,两个小土堆似的。
“人这一辈子,就像荡秋千。”
老头晃了晃腿,他的脚能稳稳踩在地上,
“有时候飞得高,有时候摔得低,没人推的时候,就自己晃悠着等。”
他顿了顿,侧过头,眼睛在昏暗中弯了弯
“你等的人,会来的。”
路明非抬起头,正好对上老头的目光。那目光里没有可怜,也没有好奇,就像在看一棵慢慢长的树,知道它总会熬过冬天。
他忽然想起老家里柜子上的相框,照片里的人好像也用这种眼神看过他,只是太模糊了。
“给。”
老头从篮子里摸出个东西,递过来。是颗水果糖,玻璃纸在暮色里闪着微弱的光,橘子味的。
路明非迟疑了一下,接过来。
糖纸有点黏手,像是被体温焐过。
“天凉了,早点回家,别让家里的人担心了”
老头站起身,拎起藤篮,转身往公园外走。蓝布褂子的下摆被风吹得飘起来,像片褪色的帆。他没再回头,脚步声踩在落叶上,“沙沙”地,慢慢远了。
路明非捏着那颗糖,橘子味的甜气从纸缝里钻出来,挠着鼻尖。秋千又开始轻轻晃,这次像是有只看不见的手在推
暮色把公园浸成了蓝灰色,秋千链的“吱呀”声越来越慢,像只快睡着的虫子。
突然有个尖利的女声划破空气,带着点炸毛的火气,在空荡荡的公园里撞来撞去。
“路明非!你死哪儿去了?!”
路明非浑身一僵,跟被踩了尾巴的猫似的。不用回头他也知道是婶婶,那声音里的不耐烦和嫌弃,跟腌咸菜的坛子似的,年头越久越冲。
他慢吞吞地转过头,看见婶婶叉着腰站在公园门口,围裙带子还松垮垮地系在腰间,风把她额前的碎头发吹得乱七八糟。她那身灰扑扑的棉布褂子沾了点油渍,像是刚从灶台前扑过来的,脸上没什么表情,但眼角眉梢都吊着,一看就攒着气呢。
“叫你多少声了?耳朵塞驴毛了?”
婶婶迈开步子走过来,鞋底碾过枯叶发出“咔嚓”声,跟踩在路明非心尖上似的
“一天到晚就知道在外头野,家里饭都凉透了!你弟弟都等不及要吃排骨了,就你磨蹭!”
路明非赶紧从秋千上滑下来,两条腿落地时还晃了一下。他低着头,盯着自己磨破边的鞋尖,不敢看婶婶的眼睛。
他知道婶婶不喜欢他,跟不喜欢家里那只总偷嘴的老猫似的,看见就想踢一脚。
“哑巴了?问你话呢!”
婶婶走到他跟前,居高临下地剜着他,“是不是又跟谁打架了?我跟你说路明非,你要是在外头惹了祸,别指望我给你收拾烂摊子!我们家可没闲钱给你赔罪!”
她的声音又尖又亮,惊飞了树梢上最后几只麻雀。路明非攥着衣角,指节捏得发白,喉咙里像堵着团棉花,一个字也吐不出来。刚才那几个孩子的话好像还粘在耳朵上,这会儿混着婶婶的数落,嗡嗡地响。
“还愣着?走啊!”
婶婶伸手在他胳膊上使劲拧了一把,力道大得路明非龇牙咧嘴,却不敢作声
“跟个闷葫芦似的,越大越没出息!”
她转身就走,步子迈得又快又急,围裙带子甩来甩去。
路明非赶紧跟上,亦步亦趋地跟在她身后,像条被拎着脖子的小狗。
夕阳最后一点光落在婶婶的背影上,把她的影子拉得老长,正好罩住路明非,像个甩不掉的笼子。
远远能闻到胡同里飘来的饭菜香,混着煤烟味,是排骨炖豆角的味道,路明非的肚子“咕噜”叫了一声。
但他没什么胃口,只觉得那香味里都裹着婶婶的念叨,有点噎人。
“快点!路鸣泽都要把排骨啃光了!”婶婶在前头又喊了一嗓子,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口气。
路明非把脑袋埋得更低了,脚下的石子被他踢得滚出去老远。
他把糖塞进裤兜。
裤兜里的糖,隔着布,暖烘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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