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是靠近那片灯火汇聚之地,那股笼罩天地的庞大意志便越是清晰,也越是令人窒息。林煜和禽滑素不敢有丝毫大意,将自身气息收敛得如同顽石枯木,借助着地形起伏和夜色的掩护,如同两道贴着地面滑行的影子,悄无声息地向着蜀军大营的外围潜去。
然而,随着距离的拉近,他们并未感受到寻常军营应有的喧嚣与杂乱的人气。相反,一种异样的、近乎死寂的秩序感,伴随着越来越强的压抑氛围,扑面而来。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那连绵不绝、依地势而建的营寨轮廓。它并非简单的壕沟加栅栏,其布局乍看之下符合兵书常理,背靠山峦,面临开阔地,易守难攻。但在林煜【孙武的道痕】和愈发敏锐的【知音障】感知下,这营盘的布置,处处透着一股超越凡俗的玄机。
栅栏并非笔直,而是带着某种难以言喻的弧度,彼此衔接处暗合某种几何韵律;营门的位置,了望塔的间距,甚至内部帐篷的排列走向,都隐隐与天空中那些异常星辰的方位遥相呼应。地面上,看似随意堆砌的土垒、挖掘的浅沟,仔细看去,其走向和形状,竟也隐约构成了一些基础的阵势纹路。整个蜀军大营,从宏观布局到微观细节,仿佛并非单纯的驻兵之所,而是一个巨大无比、正在缓慢呼吸和运转的活体阵法!它贪婪地汲取着来自星辰的力量,也将自身化为一个坚固的堡垒,抵御着外界的干扰,同时……排斥着一切“不合规矩”的存在。
“这营盘……本身就是一个阵。”林煜压低声音,语气凝重得能滴出水来。他体内的【国士无双】技能也在微微发热,那是遇到极高明战术布局时的本能反应。他能模糊地推演出,若贸然闯入,可能会引发的种种连锁反应——迷失方向、触发警报、甚至引动星辰之力的小范围轰击。
禽滑素同样面色严峻,她虽不通孙吴之道,但墨家对于机关城塞、防御工事亦有精深研究。她指着远处巡逻队经过的路径,低声道:“你看他们的行走路线,并非随意巡逻,而是严格按照特定的轨迹,如同……如同织布机上的梭子,在固定经纬中穿梭,维持着这个‘布’的完整。”
顺着她的指引,林煜看向那些在营寨内外巡逻的蜀军士兵。
这些士兵,装备算不上多么精良,但盔甲整齐,兵刃在手。他们的步伐稳健,队形严整,显示出极高的纪律性。然而,当林煜的目光落在他们的脸上,落在他们的眼神中时,心中不由得一凛。
他们的眼神,大多坚定,甚至带着一种殉道者般的虔诚,那是对于中军帐内那位丞相的无条件信任与追随。可在这坚定之下,却难以掩盖一层深深的麻木。那不是疲惫的麻木,而是一种……失去了部分自我意志的麻木。他们的目光很少左右游移,只是死死地盯着前方固定的区域,动作标准得如同提线木偶。仿佛他们存在的意义,并非作为独立的个体,而仅仅是这庞大阵法中,一个必须精准运行的“齿轮”,一个承载和传递能量的“节点”。他们呼吸的节奏,迈步的频率,甚至心跳的间隔,似乎都受到某种无形力量的引导,与整个营垒、与天空的星辰,保持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同步。
“任何不属于这个‘阵’的气息,一旦靠近,恐怕立刻就会被这些‘齿轮’感知,进而触发整个‘机器’的防御机制。”禽滑素的声音带着一丝寒意。她的【顾影】技能能隐约感受到这些士兵精神世界的“单一”与“固化”,如同被修剪得只剩主干的树木,虽然笔直向上,却失去了应有的枝繁叶茂。
就在这时,一队巡逻兵恰好从他们藏身的土坡下方经过。林煜和禽滑素立刻将身体伏得更低,连呼吸都几乎停止。
士兵们沉重的脚步声整齐划一,铠甲摩擦发出细碎而规律的哗啦声。他们没有交谈,没有左顾右盼,只是如同设定好程序的机械,沿着那条看不见的“经纬线”沉默前行。当队伍最后一名士兵经过时,他似乎无意识地朝着林煜二人藏身的方向瞥了一眼。
那一眼,空洞,漠然,没有任何聚焦,仿佛只是执行扫描环境的程序。但就在那一刹那,林煜清晰地感觉到,周围空间中那无形的“阵势”波动了一下,如同平静的水面被投入了一颗微小的石子,虽然涟漪迅速平复,但确确实实产生了反应!
那名士兵似乎并未察觉到具体异常,只是按照既定路线,继续向前走去。
直到那队巡逻兵的脚步声彻底远去,林煜和禽滑素才缓缓松了口气,后背竟已惊出一层细密的冷汗。
“好敏锐的感知!”林煜心有余悸。这还只是最外围的普通巡逻士兵,以及尚未被主动激发的阵法自发反应。若是更核心的区域,守卫必然更加森严,阵法的威力也定然更加恐怖。
“不仅仅是士兵,”禽滑素补充道,她指向营寨深处那些若隐若现、似乎按照特定规律排列的旗帜,“那些旌旗的摆动幅度和方向,也并非完全随风,似乎……也在引导着某种能量的流转。”
林煜凝神望去,果然发现那些旗帜的飘动带着一种不自然的韵律,与呼啸的秋风并非完全同步,仿佛有自身的内在节奏,与星辰、与营盘、与士兵,共同构成了这个庞大棋局的一部分。
他甚至看到,在一些营帐的角落,地面上刻画着一些极其隐蔽、闪烁着微光的符文,它们如同电路的焊点,将不同的“阵法部件”连接在一起,构成了一个更加复杂、更加精密的整体。
“诸葛孔明……”林煜低声念着这个名字,心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忌惮与……一丝难以言喻的敬佩。能将一座数万人的军营,经营到如此地步,将天、地、人三者之力统合到这般精妙境界,其智慧与手段,简直匪夷所思。这已不仅仅是军事才能,而是触摸到了规则层面的力量。
然而,这种极致的掌控,也带来了极致的压抑。整个蜀军大营,就像一张无形无质、却笼罩一切的巨网,又像是一个庞大到超越想象的精密棋局。每一个士兵,每一顶帐篷,每一面旗帜,甚至每一缕流转的能量,都是这棋局上的棋子。而执棋者,唯有中军帐内那位呕心沥血的丞相。
他们这些外来者,就像是试图闯入棋盘的飞虫,稍有不慎,便会被无处不在的棋路规则碾得粉碎。
“我们不能硬闯。”禽滑素做出了判断,语气肯定,“这里的‘规则’已经成型,任何强行突破,都会引来整个‘棋局’的反扑。”
林煜点了点头,目光再次扫过那森严如铁桶、却又仿佛按照星辰轨迹在缓慢运行的巨大营垒。秋风依旧在吹,卷动着营寨上空的旗帜,发出猎猎声响,却更添几分肃杀与诡异。
“必须找到这个‘棋局’的‘眼’,或者,找到一条不被这严密规则完全覆盖的‘缝隙’。”林煜沉声道,脑海中飞速运转着【国士无双】的推演能力,结合【顾曲】对能量韵律的感知,试图在这看似天衣无缝的阵法中,寻找那一线可能存在的生机。
潜入这森严如棋局的营垒,其难度,远超他们最初的想象。每一步,都需如履薄冰;每一次呼吸,都可能触动无形的警报。他们面对的,不仅仅是一个行将业劫爆发的英雄,更是一座由这位英雄的智慧、执念与悲愿构筑而成的、活着的战争堡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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