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粘稠、窒息般的黑暗持续了不知多久,仿佛沉溺在永无止境的深海。
凌玄的意识如同风中残烛,微弱地闪烁。
龙国上将、首席科学家的记忆碎片与那维度撕裂的极致痛苦交织,构成一场光怪陆离的噩梦。
他试图思考,试图回忆,但思维的运转滞涩得如同陷入泥潭的机械。
我是谁?
凌玄?
还是那场能量灾难中消散的残响?
一股强烈的、陌生的生理需求粗暴地打断了他的内省。
饥饿,还有一种难以言喻的不适感,从身体的每一个角落传来。
这感觉如此原始,如此强烈,瞬间压倒了他试图维持的理性思考。
他本能地想要蜷缩身体,却发现自己被紧紧束缚着,动弹不得。
一种柔软的、略带粗糙感的织物包裹着他。
紧接着,外界的声音如同潮水般涌入他异常敏感的耳蜗。
“……动了动了!小公子醒了!”一个略显尖锐,带着某种古怪腔调的女声响起,语气中透着如释重负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敬畏。
“谢天谢地,魔祖保佑……气息总算稳下来了。快去禀报魔将大人,七公子无碍了!”另一个较为苍老的声音说道,带着一种职业性的冷静,但尾音也有一丝颤抖。
凌玄艰难地试图睁开“眼睛”。这个过程陌生而费力,眼皮沉重得像是合金闸门。
模糊的光线首先渗入,然后是逐渐清晰的景象。
他首先看到的是一片昏暗的穹顶。
并非金属或混凝土,而是某种暗色的石材,雕刻着狰狞而繁复的图案,隐约可见扭曲的魔纹和咆哮的异兽轮廓。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奇特的味道,像是铁锈、某种硫磺般的矿物质,还混杂着一种难以形容的、隐隐令人不安的腥甜气息。
这就是……能量分析报告里提到的“魔气”?
他的身体自发地对这种环境气息产生了排斥反应,一种细微的、源自生命本能的颤栗和不适。
这具身躯,似乎天生就无法适应这种能量。
他艰难地转动眼球,视野逐渐扩大。
他躺在一个铺着深色柔软兽皮的摇篮里。
周围站着几个身影。
离他最近的,是两个女性。
她们的外貌与人类大体相似,但细节处彰显着绝非人族的特征。
一个年轻些,头上生着一对微微弯曲的黑色小角,眼睛是浓郁的紫色,正小心翼翼地看着他。
另一个年长,脸上有着细微的皱纹,肤色苍白,手指干瘦,指甲呈现出一种暗沉的灰色。
她们都穿着风格粗犷的衣物,以深色皮革和暗色金属饰片为主,透着一种蛮荒而森冷的气息。
远处,还有几个更模糊的身影,气息更加晦涩。
“真是个可怜的小家伙……”生有紫眸的角女轻声说着,伸出手,用一块浸湿的、带着淡淡涩味的软布,擦拭他的额头。
她的动作还算轻柔,但眼神深处,除了职责所在的看护,更多的是一种对弱者的怜悯,甚至还有一丝隐藏得极好的疏离。
“噤声!”年长的老妪低斥一声,警惕地扫了一眼四周,“主子的事,也是我们能议论的?夫人刚……唉,魔将大人心情正不佳,小心你们的皮!”
“魔医婆婆,我只是……”角女侍女缩了缩脖子,似乎很害怕这位老妪。
被称为魔医的老妪叹了口气,凑近摇篮,仔细检查凌玄的状况。
她那灰色的、几乎看不到瞳孔的眼睛盯着他,干枯的手指搭在他细弱的手腕上,一股冰冷而微弱的异种能量探入他的体内。
凌玄心中警铃大作!
生物能量探测!
他试图调动意识深处可能残存的任何防御机制,但这具婴儿身体空空如也,只能任由那股能量在他脆弱无比的经脉中游走一圈,然后退去。
“奇怪……”魔医婆婆皱紧了眉头,低声自语,“经脉孱弱,对魔气的亲和力几乎为零……反而隐隐有些排斥?这等体质,在我族中实属罕见……难怪……”
她摇了摇头,脸上露出一丝复杂的表情,像是惋惜,又像是认命般的无奈。
“婆婆,小公子他……”角女侍女担忧地问。
“能活下来已是万幸。”魔医婆婆语气恢复冷淡,“好好照料吧。按规矩,喂他‘幽烬兽’的奶水,那是魔将大人特地吩咐的,最是温和。能否吸纳一二,就看他的造化了。”
幽烬兽?
奶水?
凌玄的意识捕捉到这些陌生的词汇。
科学家的本能让他试图分析,但婴儿的大脑根本无法处理复杂信息,只有最基本的生存需求在呐喊。
饥饿感再次席卷而来。
另一个侍女端来一个墨玉般的小碗,里面盛着一种微微散发着温热气息的、粘稠的灰白色液体。
一股淡淡的、类似于麝香与焦糊混合的气味传来。
角女侍女用小勺小心地舀起一点,送到凌玄嘴边。
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
凌玄抗拒着那陌生的气味,但身体却不由自主地张开了嘴,吮吸起来。
液体入口,带着一股难以言喻的腥味和微微的灼热感。
流入喉咙,进入胃部,一股微弱但确实存在的能量开始散开。
然而,这股能量与他身体的排斥感更加强烈了,仿佛冰水滴入热油,引起细微的、刺痛的冲突。
大部分能量很快就逸散掉了,只有极少一部分被身体勉强吸收,缓解了那烧灼般的饥饿福
他停止吮吸,发出细微的、不适的哼唧声。
“唉,看来连幽烬兽奶吸收得也极为勉强。”魔医婆婆叹了口气,“罢了,能活下来就好。总归是魔将大人的血脉,锦衣玉食少不了他的,安安稳稳做个富贵闲魔吧。”
侍女们沉默下来,气氛有些压抑。
凌玄躺在摇篮里,冰冷的绝望感开始一点点侵蚀他那来自高等文明的灵魂。
魔将?
公子?
魔族?
从她们的对话碎片中,他拼凑出了惊人的事实。
他,凌玄,没有死在那场维度灾难中。
他的意识,穿越了无法想象的距离和维度壁垒,竟然投入了一个刚出生的婴儿体内。
而这个婴儿,是一个魔族将领的儿子,排行第七。
更糟糕的是,这具身体似乎天生存在缺陷,无法适应这个世界的核心能量——“魔气”。
这意味着,在这个听起来就充满危险和弱肉强食的世界,他可能连最基本的自保能力都无法拥有。
刚刚经历的那场高维灾难,与眼下这无力、脆弱、任人摆布的婴儿处境,形成了荒谬而残酷的对比。
他曾执掌星河,如今却连一口奶水都难以顺畅吸收。
巨大的落差几乎要将他的理智碾碎。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沉重而富有韵律的脚步声,每一步都仿佛敲打在心脏上,带着无形的压迫感。
空气中弥漫的魔气也随之微微震荡起来。
侍女和魔医脸色一变,立刻跪伏在地,连大气都不敢喘。
“恭迎魔将大人!”
一个高大、魁梧至极的身影,笼罩了摇篮所在的区域。
凌玄努力抬起眼皮,向上望去。
他看到了一个穿着暗沉金属与黑色兽皮镶嵌铠甲的男人。
面容冷硬如同斧凿刀刻,额生一双狰狞的暗红色弯角,双眼如同两潭深不见底的血池,没有任何温情,只有无尽的威严、冷酷,以及……一丝难以察觉的疲惫与失望。
他只是站在那里,周身缭绕的无形煞气就让周围的魔气为之凝滞。
凌玄感到呼吸更加困难,身体本能地想要瑟缩。
这就是他现在的……父亲?
枭煞魔将。
那双血眸落在凌玄身上,审视着,如同打量一件物品。
目光扫过他孱弱的四肢,感知着他体内那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微弱气息,尤其是那与周遭环境格格不入的排斥感。
沉默持续了令人窒息的好几秒。
“气息如此微弱,竟还排斥魔气?”他的声音低沉沙哑,带着金属摩擦般的质感,每一个音节都让空气震动。
魔医伏在地上,颤声回答:“启禀魔将大人,七公子体质确有些特殊,老身无能……”
枭煞魔将抬手打断了她,目光依旧锁定在凌玄身上。
“怜月……就是为了生下他……”他低声喃喃了一句,声音里蕴含着一丝极其复杂的、几乎被彻底冰封的痛楚,但很快就被更加深沉的冷酷所覆盖。
他不再多看这个儿子一眼,仿佛多看一眼都是浪费。
“既然活下来了,就好生养着吧。”他冷漠地吩咐,“名字……就叫‘玄煞’。”
说完,他毫不犹豫地转身,铠甲摩擦发出冰冷的声响,沉重的脚步声再次响起,逐渐远去。
巨大的压迫感随之撤离,但留下的冰冷和漠然,却更深地浸入了凌玄的骨子里。
魔将父亲,对他这个刚出生就克死生母、且毫无潜力的儿子,没有任何期待,只有彻底的失望。
凌玄,不,现在应该是玄煞了。
他躺在摇篮里,望着那昏暗的、雕刻着魔怪的穹顶。
婴儿的身体无法做出复杂的表情,但他那来自星海深处的灵魂,却在这一刻,于无尽的脆弱和绝望中,点燃了一簇冰冷的、永不屈服的火焰。
新生?
不。
这是星陨魔渊之后,一场更为残酷的生存游戏的开始。
这个世界,这个身份,这具身体……一切都糟糕透顶。
但他还活着。
只要还活着,就有无限可能。
龙国上将凌玄已经死去了。
活下来的,是魔将孽子——玄煞。
他缓缓闭上眼,将所有情绪深藏,开始以科学家的绝对理智,分析眼下所能获取的一切信息,思考着……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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