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唵（ong）嘛（ma）呢（ni）叭（bei）咪（mei）吽（hong）！”
六个音节，拗口而古老，从张自在沙哑的喉咙中挤出，声音并不洪亮，却仿佛带着某种直指规则本源的奇异力量，穿透了孙悟空那狂暴的妖气嘶吼，清晰地回荡在死寂的荒原之上。
咒文响起的刹那，张自在掌心的“活体经书”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灼热！那不是火焰的温度，而是一种近乎焚烧灵魂的炽烈！一股无形的、冰冷的、充满绝对束缚意志的力量，通过他与经书的神秘联系，跨越空间，瞬间作用在了孙悟空头顶那古朴的金箍之上！
“呃啊啊啊——！！！”
正携着毁天灭地之势扑来的孙悟空，身形猛地一滞，如同被无形的巨锤狠狠砸中了头颅！他前冲的势头戛然而止，发出一声比之前更加凄厉、更加痛苦，甚至带着一丝灵魂被撕裂般绝望的惨嚎！
那顶金箍不再是仅仅收缩，而是仿佛活了过来，化作无数根烧红的、带着倒刺的纤细锁链，狠狠地扎进了他的头骨，钻入了他的脑髓，甚至缠绕上了他的妖魂！不仅仅是物理上的剧痛，更是一种针对存在本质的酷刑！仿佛要将他所有的意识、所有的记忆、所有的反抗念头，都在这无法形容的痛苦中彻底碾碎、净化！
“砰！”
他再也无法维持站立，庞大的身躯如同山岳倾颓，重重地砸在地面上，激起漫天烟尘。他疯狂地翻滚着，用头猛烈地撞击着地面，双手死死地抠抓着金箍，指甲崩裂，暗金色的血液混合着尘土，将他狰狞的面孔染得一片狼藉。那滔天的妖气如同被戳破的气球，剧烈地波动、溃散，再也无法凝聚成有效的攻击。
“如来…杀了我…杀了我！！！”他在极致的痛苦中发出模糊不清的咆哮，时而诅咒，时而哀嚎，时而如同受伤的野兽般呜咽。那双燃烧的金瞳中，疯狂与暴戾被纯粹的痛苦取代，火焰明灭不定，仿佛随时都会熄灭。
张自在站在原地，脸色苍白如纸，念动咒文仿佛抽干了他刚刚恢复的一丝力气，左臂的伤口也因这剧烈的力量引动而传来钻心的疼痛，让他几乎站立不稳。但他死死地咬着牙，维持着咒文的诵念，目光冰冷地注视着在地上痛苦挣扎的孙悟空。
他没有丝毫心软。因为他知道，哪怕有一瞬间的迟疑，地上这头失控的凶兽就会毫不犹豫地将他撕成碎片。与孙悟空的合作，从一开始就是行走在万丈深渊的钢丝上，任何一丝仁慈和犹豫，都是对自己的残忍。
咒文的力量持续着，如同永无止境的潮水，一波波冲击着孙悟空的灵魂防线。他的挣扎开始变得无力，嘶吼声也逐渐微弱下去，只剩下身体无意识的抽搐和从喉咙深处溢出的、断断续续的痛苦呻吟。
一旁的阿月，早已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瘫软在地，双手死死地捂住嘴巴，才没有尖叫出声。她看着地上那曾经不可一世的妖猴，在紧箍咒的力量下如同最卑微的虫豸般哀嚎，又看向那个看似虚弱、却掌握着如此恐怖权柄的年轻法师，眼中充满了极致的恐惧，以及一种…深藏在恐惧之下、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她的身体抖得像秋风中的落叶，目光却不由自主地被张自在那只散发着不祥波动的手掌所吸引。
不知过了多久，仿佛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张自在感觉自己的心神之力即将再次枯竭，太阳穴突突直跳，这才缓缓停止了咒文的诵念。
就在咒文停止的瞬间，那施加在孙悟空身上的无形酷刑如同潮水般退去。金箍恢复了平静，只是那古朴的表面上，似乎多了一丝难以察觉的、汲取了痛苦与妖气后的幽暗光泽。
孙悟空如同死去一般，瘫在被他砸出的浅坑里，一动不动。只有胸膛极其微弱的起伏，证明他还活着。他身上的暗金色毛发失去了光泽，沾满了血污和泥土，显得无比狼狈和凄惨。那双曾经燃烧着桀骜与疯狂的金瞳，此刻紧闭着，长长的睫毛上甚至沾染着不知是汗水还是血水的晶莹。
荒原上，只剩下风声，以及阿月压抑不住的、细微的啜泣声。
张自在踉跄了一下，靠在了那块黑色的古碑上，才没有倒下。他剧烈地喘息着，感受着体内传来的阵阵空虚和剧痛。他看了一眼如同烂泥般的孙悟空，心中没有丝毫胜利的喜悦，只有一种沉甸甸的疲惫和更深的警惕。
紧箍咒能制住他一时，但能制住他一世吗？这妖猴的凶性与恨意，恐怕只会随着每一次的压制而积累得更加深厚。
他抬起头，目光再次落回眼前的黑色古碑。经历了刚才的混乱，碑身上那几个古老的梵文似乎变得更加清晰了一些。而那个悲怆决绝的佛陀侧影印记，在净梵心炎苍白的光晕下，仿佛活了过来，正用一种充满哀怜与警示的目光，静静地注视着他。
【信息解析完成度：37%…关键信息缺失…检测到同源‘悲愿’气息…与宿主绑定‘真经’存在微弱共鸣…】
经书的提示音再次响起，带着一丝分析后的结论。
“悲愿？共鸣？”张自在心中默念，隐隐感觉自己似乎触摸到了某种关于这个世界，关于“真经”，甚至关于自己使命的真相边缘。这块碑，恐怕不仅仅是警示那么简单。
他伸出手，小心翼翼地触摸向那个佛陀侧影的印记。
就在他的指尖即将触碰到冰凉碑面的瞬间——
异变再生！
一直瘫软在地、看似昏迷的孙悟空，身体猛地抽搐了一下！那双紧闭的金瞳骤然睁开！
但这一次，眼中没有了疯狂，没有了暴戾，甚至没有了痛苦，只剩下一种深不见底的、仿佛看透了万古轮回的冰冷与死寂。他没有看张自在，也没有看古碑，而是直直地望向那片紫色的、扭曲的夜空。
他的嘴唇翕动着，用一种极其微弱、仿佛梦呓般，却又带着某种诡异穿透力的声音，断断续续地吐出了几个模糊的音节：
“…圈…套…都…是……”
话音未落，他眼中那点冰冷的光泽便迅速黯淡下去，脑袋一歪，再次陷入了沉寂，仿佛刚才那瞬间的清醒耗尽了最后一丝力气。
圈套？都是？
张自在的手指僵在半空，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孙悟空在意识模糊之际看到的、或者说感知到的，是什么？是指这取经路？是指这块古碑？还是指……他掌心的这本“活体真经”？
一股寒意从脊椎骨直冲头顶。
他猛地收回手，不再试图触碰那个印记。目光惊疑不定地在昏迷的孙悟空、诡异的古碑以及自己掌心之间来回扫视。
而蜷缩在一旁的阿月，在听到孙悟空那模糊的呓语时，身体不易察觉地微微一顿，一直低垂的眼眸深处，那丝极其微弱的金光，如同风中残烛般，剧烈地闪烁了一下，随即又迅速隐没，恢复成了那副受惊过度的模样。
夜色，愈发深沉。
古碑静默矗立，如同一个无言的见证者。
张自在靠着碑身滑坐下来，疲惫地闭上双眼。体内的伤势和精神的损耗如同沉重的枷锁。但他知道，自己不能睡，至少不能沉睡。
前方的路，比他想象的更加迷雾重重，更加危机四伏。而唯一的“同伴”，是一头被强行戴上枷锁、随时可能反噬的太古凶兽，和一个身份不明、心思难测的神秘少女。
他摊开掌心，看着那缕重新变得微弱、安静跳跃的净梵心炎，感受着其下那本“活体真经”若有若无的搏动。
“圈套…都是…”他低声重复着孙悟空的话，嘴角勾起一抹苦涩而冰冷的弧度。
无论如何，他必须走下去。
为了活下去，也为了……看清这圈套的尽头，到底是什么。
（第十二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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