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椒房殿出来，日头已偏西。梁岁岁并未直接回府，那身樱草色襦裙与湖蓝罗裙在渐沉的暮色中，依旧鲜亮得惹眼。她吩咐了一声，马车便转向了城西一处不起眼的宅院——这里是青鸾司设立的一处秘密审讯地点，对外宣称是一户商贾的别业。
院落从外面看平平无奇，内里却戒备森严，明哨暗卡遍布，更有阵法遮掩气息。梁岁岁径直走入后院，通过一道隐蔽的机关，进入地下。
地牢内灯火通明，却驱不散那股阴冷潮湿的气息。墙壁上挂着各式各样的刑具，在火光下泛着幽冷的光泽。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血腥味和草药气息。
赵横与钱坚早已等候在此，见到梁岁岁，立刻上前行礼：“司主。”
“问出什么了？”梁岁岁声音平静，目光扫过牢房中那几个被废去修为、形容狼狈的西夜杀手。他们身上带着伤，精神萎靡，眼中却仍残留着桀骜与恐惧。
“回司主，这几个小的嘴硬，只承认是收了钱办事，对雇主身份和西夜方面的联系一概不知。”赵横禀报道，“倒是那个金丹后期的老家伙，名叫乌木桑，是西夜国师兀术的同族师弟，骨头硬得很，用了些手段，也只撬开一点缝。”
梁岁岁微微颔首，走向最里面那间特制的牢房。乌木桑被儿臂粗的玄铁锁链穿过琵琶骨，牢牢锁在墙上，身上血迹斑斑，头发散乱，早已没了落霞坡时的阴狠气势，但那双眼睛依旧如同毒蛇，死死盯着走进来的梁岁岁。
“乌木桑，”梁岁岁站定在他面前，裙摆的银线莲纹在火光下流淌着细微的光华，与这阴暗的地牢格格不入，“说出你知道的，关于西夜与三皇子，以及与沈家的联系，我可以给你一个痛快。”
乌木桑啐出一口带血的唾沫，嘶哑地冷笑：“妖女！休想从老夫口中得到半个字！国师大人一定会为我报仇，将你碎尸万段！”
梁岁岁并不动怒，只是轻轻抬手，指尖一缕幽蓝色的冰焰跳跃不定，地牢内的温度骤然下降，墙壁上甚至凝结出了一层白霜。
“冥顽不灵。”她语气淡漠，“我有很多方法，可以让你开口。比如，这‘玄冰焰’能冻结你的神魂，让你时时刻刻承受冰裂之苦，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那冰焰散发出的极致寒意，让乌木桑灵魂都在战栗。他脸上肌肉抽搐，眼中终于闪过一丝恐惧，但依旧咬牙硬撑。
就在这时，一名青鸾司属下匆匆进来，在赵横耳边低语几句。赵横脸色微变，上前对梁岁岁低声道：“司主，我们截获了一封从沈府秘密送往西夜使馆的密信，用的是西夜国师一脉的密文，刚刚破译出来。”
“念。”
“信中说…‘事败，乌木桑被擒，梁氏女修为疑似元婴，深不可测。计划需变，建议动用‘影噬’，或可借刀杀人。’落款是一个‘墨’字。”
“沈墨言…”梁岁岁眼中寒光一闪，“‘影噬’？借刀杀人？”她看向面如死灰的乌木桑，“看来，你的国师大人和合作伙伴，已经准备放弃你了，甚至还想利用你的死，来布下一个更大的杀局。”
乌木桑身体猛地一颤，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
梁岁岁指尖的冰焰逼近他几分，声音如同九幽寒冰：“告诉我，‘影噬’是什么？他们还想借谁的刀？说出来，我或许可以考虑，让你死得有点价值，比如…让你的国师大人，知道是谁真正害死了你。”
极致的寒冷与背叛的愤怒，以及那冰焰对神魂的恐怖压迫，终于摧毁了乌木桑最后的心理防线。
“我…我说…”他颓然低下头，声音嘶哑破碎，“‘影噬’…是国师大人培育的一种…上古毒蛊的残次品，无形无质，能侵蚀修士金丹元婴，使其修为缓慢溃散，状似走火入魔，极难察觉…他们定是想将此物用在你身上…”
“至于借刀…”乌木桑喘息着，“他们…他们想将你是‘神秘女子’的消息，以及你身怀重宝、修为高深却根基不稳的假消息，透露给…给‘血煞宗’…”
“血煞宗？”梁岁岁眸光一凝。这是云煌国内一个亦正亦邪的魔道大宗门，门人行事乖张，嗜杀成性，尤其喜欢猎杀天赋出众的年轻修士，夺取其修为根基。若被他们盯上，确是极大的麻烦。
“好一个借刀杀人！”梁岁岁冷笑，“沈墨言，兀术，倒是打得好算盘！”
她得到了想要的信息，不再多看乌木桑一眼，转身对赵横吩咐：“给他一个痛快。清理干净。”
“是！”
走出地牢，重新回到地面，夜风拂面，带来一丝清凉。梁岁岁仰头看了看夜空中的疏星，眼神冰冷。
沈家、西夜、三皇子，甚至可能还有血煞宗……这潭水，真是越来越浑了。
不过，她岂是那般好算计的？
“青琐，”她轻声吩咐，“明日，替我递帖子去睿王府。另外，让我们的人，开始散播一些关于西夜国师府与三皇子往来密切的消息，要做得隐秘，似是而非即可。”
“是，小姐。”青琐应道，看着小姐在夜色中愈发显得清丽绝伦的侧脸，心中暗忖，那些想要算计小姐的人，恐怕还不知道自己即将大祸临头。
梁岁岁乘坐马车返回梁府，车轮碾过青石板路，发出碌碌的声响。她靠在车壁上，闭目养神，脑海中却已开始盘算如何将计就计，将这群躲在暗处的魑魅魍魉，一网打尽。
这一夜，帝都许多地方，注定无人安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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