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洋在燃烧。
不是火光，是生物荧光。利维坦的肉体浮出水面的瞬间，整片海洋变成了它的皮肤。海水不再是水，是细胞液；浪涛不再是浪，是肌肉纤维的收缩。它太大了，大到地平线只是它胸鳍的轮廓，天空只是它呼吸的穹顶。
第一波攻击是孢子雨。
它的背部裂开无数气孔，喷出的不是气体，是种子。每一颗种子都是微缩的畸变兽胚胎，落地就生根，吸食土壤里的辐射，三秒成熟，化作半人半兽的怪物扑向联军。荒坂的电磁炮将天空洗成白昼，但杀死的孢子越多，落地的养料就越多，新生的怪物就越强。
的部队用火焰喷射器开路，烧出一片焦土。但焦土上，利维坦的血肉组织直接蔓延过来，像菌毯一样覆盖地面，将战死的士兵尸骸拉进体内，回收。
这不是战斗，是进食。
周凡站在最前线，没有启动任何能力。他只是个人，穿着从自由之火借来的破烂护甲，端着一把电磁步枪，像普通士兵一样射击。每颗子弹击中孢子，都会爆出一团蓝血，那血溅到他脸上，带着Ω粒子的微麻感。
【警告：污染度上升，建议立即启动霸体】
鲲种的提示在视网膜上闪烁，但他无视了。他答应过莉莉丝，要做人。
城主！艾莉娜的通讯刺入耳膜，你的能量反应为零！你在干什么！
我在体验。周凡换弹夹，动作生疏，体验F级废料是怎么死的。
他冲向最近的一只成熟畸变兽。那东西有六条蟹腿，上半身是扭曲的人形，手里握着骨刺。周凡的步枪打空，骨刺捅进他的腹部。没有晶化骨甲的阻挡，血肉之躯被轻易贯穿。
剧痛让他跪倒，蓝血顺着伤口涌入体内。鲲种在哀鸣，想要本能地吞噬，但他死死压制。
听着，他对着畸变兽那张人脸低语，我知道你是战死的兄弟。我知道你还听得见。
畸变兽的骨刺停住了，眼里闪过一丝挣扎。
利维坦在吃你的记忆，周凡吐出一口血沫，它让你以为，死亡是回归。但回归的不是你，是数据。
他扔掉步枪，徒手抓住骨刺，一寸寸拔出。伤口没有愈合，血涌出来，滴在地上，竟将利维坦的血肉组织烧灼出一个洞。
那不是吞噬，是排斥。他作为人的血，带着F级的基因废料，带着最纯粹的，对利维坦的绝对正确构成了本质污染。
畸变兽发出尖叫，不是攻击，是求救。它的人脸部分开始龟裂，Ω粒子构成的血肉剥落，露出下面早已腐烂的真实面容——一个周凡不认识的年轻士兵，胸口的名牌写着第七矿场，巴克尔。
巴克尔？
周凡僵住。他亲手杀死的监工，被利维坦复活成了眷属？
仿品……畸变兽的嘴开合，发出利维坦的低语，你看到了？我从不浪费。每个死者，都是我的孩子。
放屁！周凡一拳砸在畸变兽脸上，拳头骨折，但兽脸也被砸得凹陷，你这是在亵渎！
何为亵渎？利维坦的声音从整片海洋传来，海浪化作它的唇舌，你们用兽元改造身体，不也是亵渎自然？深蓝科技拿人体做实验，不也是亵渎生命？我只是……学得比较快。
周凡想反驳，却语塞。
因为利维坦说得对。他的吞噬，荒坂的改造，蓝深的研究，本质上都是亵渎。他们都在试图掌控进化，而利维坦，只是在回收利用。
所以你的理念是，周凡捂着腹部的伤口，血止不住地流，既然都错了，不如让我这个最错的，来当裁判？
海洋掀起巨浪，利维坦的意志凝聚成实质，我的理念是——错误必须清零，平衡才能重建。
而你，一根血肉触须从海面升起，顶端是周凡自己的脸，是最后一个错误。
触须砸下。
周凡没有躲。他张开双臂，任由触须贯穿胸膛。剧痛中，他了利维坦的全部记忆——那百亿年的孤独，那无数次清洗的疲惫，那对绝对正确的偏执。
也听见了它隐藏的恐惧——它害怕混乱，害怕选择，害怕像周凡这样，从F级废料里爬出来的不确定性。
我明白了。周凡抓住触须，鲜血灌入它的血管，你不是神，是病人。
他猛地一拽，将自己从触须上撕下来，带出大蓬的血肉。伤口深可见骨，但他笑得癫狂：你得了洁癖，看不得一点脏。
但废土，就是脏的！他怒吼，我们也脏，我们也烂，我们也自相残杀！
可我们他妈的不想死！
他将带血的肉块砸向地面。那块肉落地，竟长出一朵白莲——莉莉丝种过的那种。莲花在利维坦的血肉上扎根，不是净化，是共生。
这就是我的理念，周凡咆哮，混沌不是病，是疫苗！
你怕我们失控？好，那就让所有人失控！
你怕选择太多？好，那就让每个人都选！
你怕错误？好，老子就是错误本身！
他引爆了胸口的鲲种印记。不是释放力量，是释放基因污染。F级的基因，最劣等的评级，最垃圾的序列，此刻成了最纯粹的病毒。
那病毒顺着他的血，扩散到利维坦的每一寸血肉。
Ω粒子开始混乱，绝对正确的排序被撕碎，利维坦的肉体发出婴儿啼哭般的尖啸，触须疯狂抽打海面，掀起千米高的浪墙。
这是……什么……它第一次感到不解。
这叫人性。周凡倒在白莲旁，气若游丝，你学不会的。
他闭上眼睛，等待死亡。
但死亡没来。
海浪突然平息，利维坦的肉体静止了。它没再攻击，而是下沉，带着周凡的血，带着那朵白莲，带着联军所有战死者的尸骸，一起沉入深海。
不是逃跑，是思考。
利维坦在消化这个理念——如果错误本身，就是答案呢？
海面上，只剩周凡一人漂浮。
联军舰队赶到，将他打捞起来。医疗官检查他的身体，摇了摇头：能量反应……为零。肉体损伤……致命。
但他还活着。医疗官的声音带着恐惧，靠意志活着。
周凡睁开眼，瞳孔里没有星云，没有漩涡，只有人的光。
他开口，第一句话是：
莉莉丝……白莲开了几朵？
通讯器里传来她的声音，带着哭腔，又带着笑：
一千三百朵。
但你再不回来，我就把它们全拔了。
周凡笑了，闭上眼。
他赢了，又没赢。
利维坦没死，只是暂停。它带着他的人性病毒回到深海，需要时间理解。
而这时间，就是人类最后的窗口期。
（第182章完）
周凡以F级基因的反向侵蚀利维坦，用人性病毒让绝对正确的巨兽陷入混乱和思考，赢得惨胜。但利维坦未死，只是暂停，带着他的理念沉入深海。周凡凋回凡人，靠意志维持生命。苍穹殿的阴谋仍在，正品的威胁未除。莉莉丝种下的白莲开了，但窗口期只有七天，七天后，利维坦若理解不了，将带着更恐怖的逻辑病毒重返地表。周凡该如何在七天内，教会一头百亿岁的神，什么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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