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把他们护送到客栈左右,就不便再送。此刻张天心居然是难得为玉维真不在身边这件事松了口气……他一整背的冷汗,说不清是淮雍这整座城带来的压力还是被这群热爱玩心眼子的人带来的……哈哈,个个都深藏不露、深不可测,把一个十六岁的少年当傻子看。
“你也不用这么妄自菲薄。”996评价道,“你就少了深藏不露、深不可测了吗?不是把我藏挺深的?”
“……别把我俩说这么暧昧。”
他在上房独处时才敢叫系统出来,这个决定实在是太对了。玉维真和他娘两个人一对上,张天心顿觉自己还是把当下局势想得太过简单。
孙祝啊……
好神奇的一个女人。
他之前还当真以为他娘就是平凡半生未遇明主,只待伯乐慧眼呢,直到被玉维真一句话点出来,他发现这一局里所有的人都精于盘算,也不约而同地把他当马前卒使。
“你觉得我娘……你觉得孙祝这人怎么样?”
“她身份标签比你还多两个,你说呢?”
张天心坐在长凳上,双手抱头长长地叹了口气。
“具体能看到吗?”
“糊掉了。顺带提一句,嵬军的标签也全糊着,我怀疑这是与鬼神伴生的人的特性。”
“也可能是有多重身份,你想想,他们既是边军,又是宫越以血为咒控制的私兵,后者大多数人都不知道吧?他们可是觉得边地数万人都可称作嵬军呢,哪里晓得……”
同鬼神伴生,不能算作为个人特征的保密信息吧,不然宫越怎么没被糊掉?他们之间最大的区别,无非是宫越是一张明牌。
有理。
996浮在空中点了点头,给这一类人加上备注。
“你确定蛇鬼不会感知到你的存在吗?”
“一开始是你比较确定吧!”
“自从我发现孙祝能感知到玉维真之后我就不大敢确定了!”
“那你问我!”
“那怎么办?”
一人一统面面相觑。
“赌一把得了。”张天心咕哝道,“我寻思我娘对我还挺好的,她知道这么多事还对我这个没用的儿子心慈手软,就算知道了我身上有个电子鬼也应该会网开一面吧……”
“那我去扫?”
“嗯,看看能不能确认客栈老板身份,其他人大体上观望一遍即可,不要打草惊蛇。”
“那是个好角色的概率,你认为有多大?”
“一半一半……总归他提到了,就一定是个重要角色。”
从剧本杀变作狼人杀了,在这个真正有鬼的世界里,真是人人心怀鬼胎。
会仙阁。
哪种封建时代背景下都少不了这种场景……歌女,舞女,推杯换盏的男人们。乐伎环佩叮当,丝弦靡靡,花开各艳。男人们嘛,喝酒的喝酒,说荤话的说荤话,搂着女人逗趣。楼下的多是些打赏也要掂量自己钱袋子的小官小商,楼上雅间隔开了达官巨富,乐伎此刻就是陪衬了。
凡人的眼中,会仙阁白天夜晚,没有哪一刻是黯淡无光的。其间灯火鎏金溢彩,人流进出不息,香粉之气熏得近处秋冬花开。而落在鬼神眼中,这处楼阁,也确实是“灯火通明”。
死气浓郁,在鬼神眼中,怎么算不得显眼呢?
沉浸其中享乐的人们还是无知无觉,不知道自己身边和怀中的这些脂粉花面下,已是怎样的一副嶙峋白骨。
玉维真穿行在一层的人流之中,轻巧地避过了每一个活人。固然是没有人能觉察他的存在,但活人眉心火灭……总得防着个万一,万一其中有什么万一,倒霉的当然不会是玉维真本鬼……他今天不想在这里杀人的,因为不是活死人,就是将死之人了,没必要费那个力气。
在他的眼中,这些抛下家庭和公事来寻欢作乐的男人们,都搂着一副孔窍中钻出花藤来的骨架子,神情迷醉,看起来十分神智已去了八分,不多久便即将沦为其中养料了,倒也不值得多同情。
唯有台上的一群舞姬,眉心一点朱砂,还明明白白、妖妖灼灼地烧着。
他从人群中左绕右绕,终于寻到了离舞台最近的空座——也不知是常年为哪个公子哥儿备着的,暂且被他征用。
玉维真很有耐心,要等这一曲舞跳完。
他能感受到地面也随着舞姬的动作微微震颤着,整座楼阁浑然一体,仿佛在有规律地呼吸着。每呼吸一次,那些舞姬身上的光华就越盛、越引人注目。台下的男人们,即便左拥右抱,目光依然死死粘着在她们身上,无法挪开半分。
浑然不觉得自己的皮肤正在缓慢脱水、长出皱纹,冠巾下的头发,寸寸变白,逐渐脱落。
他没有嗅到太多鬼的气息。相反,太干净了,只是少数的活人,多数被吸到生死边缘的人,还有一群披着画皮的骨头架子。
如若有鬼,也应当只是一只……一只大的。
他看看舞台,又看看地面。鬼躯不大好的一点就在于,根本没有脚踏实地的感觉,就算他踩下去,也感知不到什么。而倘若这会动用力量,无异于冲此地主人发难。
还什么都没查出来呢,不至于就到要大动干戈的地步了。
台上的女人们一舞又一舞,仿佛永远都不会累。台下的人喝彩又喝彩,口鼻处挂着血渍和白沫,却无知无觉。玉维真等得神思放空,正考虑要不要起身先往楼上走走看看,然而那里几乎全无生人之气,想必也找不见什么……还是说藏得很深,台上这边才用来障眼?而就在他出神的这一瞬,就又看到舞姬们变换了队形,在台上四散开去,交叉着打圈前进与后退。
找到了。
他微微一笑。
做鬼的好处也在这里……辨认生人,不必靠皮囊之分。眉心肩膀三把火,火大些火小些,火亮些或暗些,偏青偏白,可比人脸好看也分明多了。
玉维真喜欢玩火……啊,吹熄人身上的火是每一个鬼魂都热爱的小把戏——恐惧是最鲜活的祭物。
他只是一闪身,就站在了自己的目标背后。
陈先先是感觉到有人的手搭在自己肩膀上。
她本能地就要回头,可是这是在台上,她们还在跳舞,舞曲中并没有给她们编排这样的动作。而且姐妹们的胳膊腿上都有成套的首饰,当她们的四肢如柳叶般拂动时,首饰彼此碰撞,会发出胜过乐器的琳琅之音。
是谁在触碰她?一定不是一个在跳舞的人。
那种触觉太冰冷,也太熟悉了。并不是一个会跳舞的、即便身上衣料不多,也会因为长时间飞旋而暖烘烘的舞姬应该带给人的触感。
她瞬间想到了什么,强作镇定地继续往下跳,边跳边照着原先的安排向舞台边退去。她并不知道自己的上半身已经因为过度僵硬而显得板直,和其她人有了些许的不同……没关系,台下也不会有人注意到的。
只可惜,应该注意到的……就站在她身后。
那股阴寒的感觉并没有离开她。陈先不明白,这是自己恐惧之下而生出的心理暗示,还是说真的有那么一个……有那么一个令她由衷畏惧和渴望远离的存在,就静静地存在于她的背后,等待着……等待她回那个不该回的头。
回一次头,灭一把火。
三次之后,永堕无间。
陈先不愿意再去回想那种感觉……那已经是很久之前的事了。这世间哪有活人愿意做鬼的?她受够了,她宁可一次一次地跌倒又爬起来,赤着脚从烧红的铁块上奔跑而过,不停地旋转直到头晕目眩,只剩下继续转下去的本能,她好歹还能呼吸、大口大口地喘气,因为痛苦而绝望地哭嚎,流汗又流血,也不要……
“我以为你是这里做主的人呢,看样子还是别人在做你的主……哎,算了,我这句话有点歧义。”
在恐惧的恍惚之中,陈先听见有人对她说话。
……这说的什么啊。
陈先猛一抬头。
背后异样的阴冷感不见了,并不是消失了,而是出现在了她的正前。她的第一反应是去捂住自己的额头,紧接着又要去摸自己的肩。玉维真颇为无语地看着她这一套动作下来,总觉得此情此景非常不适宜发生在此时此地……你捂什么?我看起来是要吹气的样子吗?
“小姑娘,我又不是坏人。再说了,我要是坏人,你有什么办法吗?这里有没有警察叔叔,冷静一点行不行?”
这样下去再怎么不想被关注也会被关注到了。玉维真哭笑不得,一是没想到能在这里捡着一个非原住民,二是没想到非原住民的心理素质颇有问题,她自己把自己吓坏就算了,还反过来也吓他一跳。
由此可见张天心这种素质牛马还是稀缺。
他不想在这般境况下闹出什么事端,当即摄走她去角落处现身,陈先眼前一花,还未得叫出声来,先看到眼前燃起了一团明火。
“灭了也能给你点上,别怕了,我长这么好看,能是坏人吗?”
这下子不用玉维真动手,陈先自己捂住了自己的嘴,瞪大眼睛瞧他,明明怕得颤抖……怕得开始打嗝,睁大了的眼睛里,却一滴眼泪都没有。
玉维真就这么定定地同她对视,留足时间让她把自己上上下下好好地瞧了个仔细,还非常有功德心不因为她打嗝露出什么笑意,等人差不多是缓过来了,才隔着这一簇橙红色的焰火,彬彬有礼问她说:“姑娘,我问你,你偷渡到这里多久了?谁……”
他的语气和神情都没有任何的攻击性,偏偏讲出的话让对方呆立当场,心下全然空白,半个字也编不出来。
“或者说,你是……来找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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