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微明,陈阳便扛着锄头下了地。
春耕时节,田里的活计总是忙不完。
他赤着脚踩在泥泞的田埂上,晨露沾湿了裤脚,清凉透过布料渗入皮肤。
远处群山如黛,云雾缭绕,那里是他从未踏足过的世界。
三年前,赵嫣然就是朝着那片群山去的。
“陈小哥,这么早就下地啊?”邻地的张老汉直起腰,捶了捶后背。
陈阳笑了笑,“趁着日头还没上来,多干些活。”
他挥动锄头,翻开湿润的泥土,动作熟练而流畅。
这三年来,他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守着这几亩薄田和山脚下那座小院,等一个不知归期的人。
晌午时分,陈阳坐在田埂上啃着干粮,就着水壶里的凉水咽下。
阳光有些刺眼,他抬手擦了擦额角的汗,望着远山出神。
“陈阳!陈阳!”田埂那头传来急促的呼喊。
陈阳转过头,看见同村的王小六气喘吁吁地跑过来,脸上带着不知是兴奋还是慌张的神情。
“怎么了?”陈阳站起身,拍掉衣角的尘土。
“你、你媳妇回来了!”王小六喘着大气,“我看见她往你家方向去了,还带着三个男的,穿着打扮可气派了,像是山上修行的仙人!”
陈阳的心猛地一跳,手中的水壶差点掉落。
他愣了一瞬,随即扔下锄头,拔腿就往家跑。
三年了。
这三年来,他无数次想象过赵嫣然回来的场景,却从没想过她会带着别人一起回来。
脚下的田埂变得漫长,风吹过他的耳畔,带来远方模糊的人语。
他的心跳得厉害,不知是因为奔跑,还是因为即将到来的重逢。
小院的门敞开着,院里站着四个身影。
陈阳在门口刹住脚步,呼吸急促。
他的目光第一时间就捕捉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赵嫣然。
她变了。
三年前离开时,她穿着粗布衣裳,头发简单挽起,虽然清丽,却终究是农家女子的模样。
而现在,她身着水青色长裙,衣袂飘飘,墨发如云,肌肤胜雪,周身透着一股不食人间烟火的仙气。
更刺眼的是,她身边站着三个男子,皆身着同样的月白长袍,气质超凡,与这简陋农舍格格不入。
“嫣然...”陈阳轻声唤道,声音有些沙哑。
赵嫣然转过身,目光与他相遇。
她的眼中闪过一丝复杂情绪,快得让人捕捉不及。
“陈阳,”她微微点头,语气平静得令人心寒,“我回来了。”
那三个男子的目光齐刷刷落在陈阳身上,带着审视与毫不掩饰的轻蔑。
他们看到的是一个浑身泥土、衣衫简陋的农夫,与赵嫣然站在一起,宛如云泥之别。
陈阳没在意他们的目光,他只盯着赵嫣然,“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不提前捎个信?”
赵嫣然没有回答,只是轻轻抿了抿唇。
她身旁一个面容俊朗、眉目间带着傲气的男子开口了:“赵师妹,这就是你凡间的丈夫?”
凡间的丈夫。
这几个字刺痛了陈阳的耳膜。
赵嫣然轻轻点头,转向陈阳,“陈阳,这三位是我的师兄,杨师兄,林师兄,李师兄。”她依次介绍,语气疏离得像在介绍不相干的人。
“进屋说话吧。”陈阳沉默片刻,推开房门,引他们进屋。
屋内陈设简陋,但整洁干净。
陈阳每日耕作归来,都会仔细打扫,仿佛随时等待着主人的归来。
四位客人站在屋内,显得空间格外逼仄。
三位师兄眉头微皱,似乎对这里的简陋很不适应。
赵嫣然的目光扫过屋内每一样熟悉的物件,眼神微微波动。
“坐吧,我去倒水。”陈阳说着就要去厨房。
“不必了。”赵嫣然出声阻止,“我们说几句话就走。”
陈阳的身体僵在原地。
他转过身,看着赵嫣然,“走?你要去哪?”
赵嫣然避开他的目光,声音低了几分:“陈阳,我这次回来,是想和你做个了断。”
了断?
陈阳的心沉了下去。
最年长的那位杨师兄开口道:“陈兄弟,赵师妹如今已非凡俗之人,她在修炼上天赋异禀,已被玉竹峰长老收为记名弟子。修仙之人,当断绝尘缘,方能心无旁骛,追求大道。”
“所以呢?”陈阳的声音干涩。
赵嫣然深吸一口气,终于直视他的眼睛:“陈阳,我们和离吧。”
空气凝固了。
陈阳愣在原地,仿佛没听懂她的话。
“三年前我上山求仙缘,本是想求得仙法,回来让我们过上好日子。”赵嫣然继续说道,声音微微发颤,“不料途中遭遇不测,身中奇毒,若非三位师兄舍身相救,以宗门秘法为我解毒,我早已命丧黄泉。”
“解毒?”陈阳敏锐地捕捉到她话中的不自然,“什么秘法?”
赵嫣然的脸颊泛起不自然的红晕,垂下眼帘。
那位杨师兄接过话头:“琴谷秘法,须得三位纯阳之身的修士与中毒者灵气交融,方能化解毒性。为此,赵师妹已与我们三人结为道侣,共享仙途。”
灵气交融。
结为道侣。
陈阳终于明白了。
他的妻子,赵嫣然,在外三年,已经成了仙人的道侣。
不止一位仙长,而是三位仙长的道侣。
一股灼热的气息从胸口直冲头顶,陈阳只觉得天旋地转,几乎站立不稳。
他扶住粗糙的木桌边缘,手指因用力而发白。
“你是说...你们...”他说不下去,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了。
赵嫣然眼中含泪,却倔强地不让它落下:“陈阳,对不起。但我既已与三位师兄结为道侣,便不能再做你的妻子。修仙之路漫长,我不想耽误你...”
“耽误我?”陈阳突然笑了,笑声苦涩,“你这三年音讯全无,我日日在这田间地头劳作,守着这个家,等你回来,你说怕耽误我?”
三位师兄面露不悦,那位姓李的上前一步:“陈兄弟,请你放尊重些。赵师妹如今已是修仙之人,与你早已是云泥之别。她能亲自回来与你了断,已是念及旧情。”
陈阳的目光扫过三人,最后定格在赵嫣然脸上:“所以你今天回来,就是为了这个?告诉我你成了别人的女人,要和我断绝关系?”
赵嫣然咬着唇,点了点头。
她从袖中取出一纸文书,放在桌上:“这是和离书,我已经签字画押。你...你也按个手印吧。家里的田产房屋我都不要,全归你。另外...”她示意杨师兄,后者不情愿地从怀中取出一个小布袋。
“这是五十枚灵石,可换取一大笔金银珠宝,足以让你在凡间衣食无忧度过一生。”赵嫣然将布袋推向前,“算是我...一点补偿。”
陈阳看着那袋灵石,突然觉得无比讽刺。
三年等待,换来的是一纸和离书和一袋“补偿”。
他沉默良久,久到夕阳西斜,橘色的光芒透过窗棂洒入屋内,在那袋灵石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最终,他伸出因常年劳作而粗糙不堪的手指,在和离书上按下了手印。
“祝你仙途坦荡。”陈阳的声音平静得令人心惊,听不出一丝情绪波动。
赵嫣然似乎被他的平静刺痛了,眼中闪过一抹痛色。
三位师兄则明显松了口气。
“天色已晚,我们明日再动身回山。”杨师兄说道,语气不容反驳,“赵师妹说你们家有空房,我们便借宿一宿。”
陈阳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他收拾了自己的东西,搬到了西厢的小房间,将主卧让给了赵嫣然和她的三位道侣。
夜幕降临,小村庄陷入寂静。
陈阳躺在窄小的床铺上,睁眼看着黑暗中模糊的屋顶横梁,无法入睡。
东厢房隐约传来低语声和笑声,像针一样刺穿夜晚的宁静,刺入他的心脏。
他闭上眼,试图屏蔽那些声音,却无济于事。
不知过了多久,房门被轻轻推开。
一个纤细的身影溜了进来,带着熟悉的淡淡香气。
“陈阳?”赵嫣然的声音轻若耳语。
陈阳没有回应,假装已经睡着。
他感觉到赵嫣然在床边坐下,轻柔的叹息声在寂静中格外清晰。
“我知道你醒着。”她说,“我...我来看看你。”
陈阳依旧沉默。赵嫣然的手轻轻抚过他的发梢,动作温柔得令人心碎。
“对不起,”她的声音带着哽咽,“我知道这对你很不公平。但你不知道修仙世界的残酷,我一个弱女子,若无依靠,根本难以生存。三位师兄待我很好,救了我的命,也给了我继续修炼的机会...”
陈阳终于开口,声音沙哑:“那你为何还要回来?寄一封和离书不就够了?”
赵嫣然沉默片刻,“因为我心里还有你。这三年来,我没有一刻忘记你。但我已与师兄们行过周公之礼,无颜再做你的妻子...而且修仙之路漫长,我不想你一辈子守着一个不会回来的念想。”
“所以你带他们来,是为了彻底断我的念想?”陈阳的声音里带着嘲讽。
赵嫣然的手颤抖了一下,“不全是...我也想你明白,我已经不是从前那个赵嫣然了。我们...回不去了。”
黑暗中,陈阳能听到她轻微的抽泣声。
那一刻,他心中的愤怒和屈辱奇异地平息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的悲哀。
“那你现在又来做什么?”他问,“安慰一下你可怜的前夫?”
赵嫣然久久没有回答。当她又开口时,声音里多了一丝决心:“陈阳,你...你想跟我一起上山吗?”
陈阳愣住了,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
“我可以求师兄们带你回宗门,”赵嫣然急切地说,“虽然年纪大了些,但或许有哪位长老愿意收你为徒。就算不能...你也可以在宗门做杂役,总比在这里强。”
陈阳沉默了。他的目光穿透黑暗,试图看清赵嫣然的表情。
离开这个装满回忆和伤痛的地方?
离开这片他耕种了多年的土地?
进入一个完全陌生,充满屈辱却又可能充满机遇的世界?
东厢房传来一声轻微的咳嗽,似是提醒。
赵嫣然站起身,语气急促:“你考虑考虑,明早给我答复。我...我得回去了。”
她悄无声息地溜出房间,留下陈阳一人在黑暗中,面对一个即将改变他一生的决定。
窗外的月亮从云层中探出头来,清冷的光辉洒入小屋,照亮了陈阳眼中闪烁的复杂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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