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铃声并不高亢,却仿佛蕴含着某种直击本源的规则之力,无视了物理的阻隔,直接在他灵魂深处震颤、回荡!每一次铃响,都如同一柄冰冷的凿子,狠狠敲击在他心口那点幽蓝的魂灯碎钻之上!
“叮铃……”
碎钻的光芒应声而灭!并非黯淡,而是如同被强行掐断了源头,瞬间失去了所有光彩,只留下一粒死寂的、冰冷的晶体轮廓,悬浮在破碎的虚空之中!
魂灯……熄了?!
前所未有的恐慌,如同冰冷的毒蛇,瞬间缠紧了陈七童的心脏!比死亡更可怕的,是这种力量被彻底剥夺、存在被彻底否定的虚无感!他感觉自己的意识正在被抽离,被那铃声强行从这具躯壳中剥离出去,投向石桥对岸那两点猩红光芒之下的无尽黑暗!
与此同时,那股伴随着铃声而来的、纯粹的禁锢之力,已然如同实质的坚冰,将他周围数丈的空间彻底冻结!他保持着向后暴退的姿势,僵立在原地,连一根手指都无法动弹,覆盖全身的“幽影遁形符”力场如同脆弱的玻璃般寸寸碎裂,显露出他瘦小、伤痕累累的真实形体。
冰冷的绝望,混合着骸骨深处未被完全炼化的凶戾阴影,如同野草般疯长,试图吞噬他最后的意识。完了……这一次,真的在劫难逃了。这黑袍守护者的力量层次,远超老王爷赵胤,与那“黑煞尊主”的意志相比,或许有所不如,但其力量的纯粹与针对性,对于此刻的他而言,更为致命!
那佝偻的黑袍身影,已然踏着无声的脚步,走过了石桥的中段。它似乎并不急切,如同在进行某种既定的仪式,每一步落下,手中的骨铃便轻轻摇曳,发出那催魂夺魄的铃声,巩固着对陈七童的禁锢与湮灭。
陈七童的视野开始模糊,黑暗如同潮水从边缘侵蚀而来。他能感觉到,自己的魂魄如同风中的残烛,正在被那铃声一丝丝地抽离、瓦解。腰部核心那丝沉寂的寂灭本源,在这极致的死亡威胁下,本能地躁动起来,散发出冰冷的暴戾气息,试图反抗,却被那更高等阶的禁锢之力死死压制,如同被困在琥珀中的凶兽,徒劳地挣扎。
不!不能放弃!
爷爷浑浊而温暖的眼神,瘸叔沉默如山最终决绝的背影,阿阴坠井前那声带着哭腔的“哥”……还有篾玉艄公斗笠下那昏黄的目光,那句“持玉叩门,生死自择”的箴言……无数破碎的画面在他即将沉沦的意识中闪电般掠过!
生死自择!我的生死,岂由你这不人不鬼的东西裁定?!
一个源自灵魂最深处、混合了无尽不甘与暴戾的咆哮,如同沉寂火山最后的喷发,猛地在他识海炸响!
就在意识即将彻底湮灭的刹那,他做出了一个疯狂的、近乎本能的举动——他没有去试图重新点燃魂灯(那已被铃声彻底压制),也没有去强行引动寂灭本源(那只会加速他的崩溃),而是将全部残存的、即将散逸的意志碎片,如同压缩到极致的弹簧,狠狠地……撞向了怀中那枚一直贴身收藏的、记载着《幽魂养灯篇》的黑色玉简!
他记得,在初步炼化一丝寂灭本源后,这玉简似乎与他产生了一丝微妙的联系,不仅能温养魂灯,其本身也蕴含着某种未知的能量!
他在赌!赌这源自幽冥、神秘莫测的玉简,能够对这同样充满幽冥气息的骨铃守护者,产生一丝干扰!哪怕只是一瞬!
嗡——!!!
仿佛感应到了他这决死意志的呼唤,那一直冰凉的黑色玉简,在接触到他那凝聚了所有不甘、暴戾与求生欲的意志冲击的瞬间,猛地变得滚烫!一股远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磅礴、精纯、且带着某种古老蛮荒意韵的幽冥气息,如同沉睡了万古的凶兽被骤然惊醒,轰然爆发!
这气息并非篾玉艄公那般带着摆渡法则的冰凉,而是更加原始、更加霸道,充满了掠夺与吞噬的欲望!它如同一个无形的黑洞,以玉简为中心,猛地扩散开来!
首当其冲的,便是那无处不在、禁锢灵魂的骨铃声波!
“叮……铃?!”
那规律的、致命的铃声,在这股霸道幽冥气息的冲击下,竟然出现了一丝极其细微的、几乎难以察觉的滞涩和扭曲!仿佛优美的乐章被强行塞入了一个不和谐的音符!
笼罩陈七童周身那如同坚冰般的空间禁锢,也随之出现了一丝微不足道的、转瞬即逝的松动!
就是现在!
陈七童那被压缩到极致的意志,如同找到了裂隙的洪水,疯狂冲破了禁锢的束缚!他没有去试图重新掌控身体,也没有去点燃魂灯,而是遵循着一种近乎本能的战斗直觉,将这股凝聚了所有一切的意志,混合着玉简爆发出的霸道幽冥气息,以及腰部核心那丝被刺激得狂暴起来的寂灭本源……狠狠地,化作了一道无形无质、却蕴含着最纯粹“毁灭”与“抗拒”意韵的尖啸,朝着那已然走到桥尾的黑袍守护者,反冲而去!
这不是能量攻击,而是意志与本源层面的对冲!是濒死者最后、也是最疯狂的反扑!
“吼——!!!”
那黑袍守护者似乎完全没料到这只“蝼蚁”在魂灯熄灭、魂魄将散的情况下,还能爆发出如此诡异而强横的反击!那两点猩红的光芒猛地一凝,首次流露出了一丝类似于“惊讶”的情绪!它手中那惨白的骨铃发出的铃声,第一次出现了明显的紊乱!
陈七童这道凝聚了所有的尖啸,狠狠撞上了黑袍守护者周身的深邃黑气!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只有一种仿佛灵魂层面响起的、令人牙酸的摩擦与湮灭声!黑袍守护者周身的黑气剧烈翻腾,那两点猩红光芒也明灭不定,它前行的脚步,竟被硬生生阻住了刹那!
但也仅仅是刹那而已。
下一刻,黑袍守护者似乎被彻底激怒,发出一声更加尖锐、充满亵渎意味的嘶鸣,手中骨铃猛地一震,惨白光芒大盛,瞬间抚平了铃声的紊乱,那股禁锢与湮灭之力以更强横的姿态,如同海啸般再次压向陈七童!
然而,对于陈七童而言,那争取到的刹那阻隔,已经足够了!
就在他意志尖啸冲出的同时,他那僵立的身体,在那禁锢出现松动的瞬间,凭借着无数次生死边缘磨砺出的战斗本能,以及《幽魂养灯篇》初步淬炼后骸骨残留的一丝力量,猛地向侧后方——那片干涸河床边缘、布满狰狞石雕的阴影处,扑了出去!
噗通!
他瘦小的身体重重摔落在冰冷坚硬的黑色河床上,溅起些许尘埃。落地瞬间,他毫不犹豫地再次激发了怀中仅剩的另一张、也是最后一张“幽影遁形符”!虽然效果大减,但聊胜于无!
他如同受惊的狸猫,手脚并用,不顾一切地翻滚、爬行,借助着那些巨大而扭曲的石雕阴影,疯狂地向洞窟更深处、那未知的黑暗逃窜!
身后,那黑袍守护者发出的恐怖嘶鸣和更加急促的骨铃声,如同索命的梵音,紧追不舍!一股冰冷的杀意,如同实质的锋芒,刺得他后背伤口再次崩裂,鲜血淋漓!
但他不敢回头,不敢有丝毫停留!魂灯依旧死寂,力量近乎枯竭,全凭一股不屈的意志和求生的本能支撑着这具残躯亡命奔逃!
洞窟深处并非一片坦途,反而更加崎岖复杂。干涸的河床在这里变得支离破碎,巨大的裂缝如同蛛网般蔓延,深不见底,那诡异的潺潺水声仿佛就在脚下。两岸的石雕也更加密集、更加扭曲,仿佛凝聚了更多的痛苦与怨毒。
陈七童慌不择路,只知道拼命远离那座石桥,远离那个恐怖的黑袍守护者。他钻进石雕之间的缝隙,爬过冰冷的岩石,甚至不顾危险,从一个较小的裂缝边缘跃过,摔在对岸。
不知逃了多久,身后的铃声和杀意似乎被复杂的地形和那些蕴含着怨念的石雕稍稍阻隔,变得不再那么清晰迫人。但他不敢停下,直到肺叶如同破风箱般撕裂疼痛,喉咙里满是腥甜的血沫,双腿如同灌了铅般沉重,再也迈不动一步,他才猛地扑倒在地,蜷缩在一块巨大的、如同跪拜鬼怪的石雕底座阴影之下,剧烈地喘息着。
暂时……安全了?
他不敢确定,强忍着眩晕和剧痛,侧耳倾听。除了自己粗重艰难的呼吸和心跳,只有洞窟深处永恒的、仿佛来自地底深处的潺潺水声,以及……一种更加微弱的、仿佛无数细语呢喃的怨念低鸣,从周围那些石雕中隐隐传来。
他尝试着再次沟通心口的魂灯碎钻。那点幽蓝的晶体依旧死寂,没有任何回应,仿佛真的彻底熄灭了一般。唯有怀中那枚黑色玉简,依旧散发着淡淡的、带着霸道的温热感,似乎在缓慢地平息下去。
魂灯熄灭,意味着他失去了力量的源泉,失去了对寂灭本源的压制,也失去了施展纸扎之术的根本。现在的他,比刚刚逃出王府时更加脆弱,真正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
冰冷的绝望再次蔓延上来。难道费尽千辛万苦逃出王府,最终却要死在这暗无天日的幽冥遗迹之中?
不!还有玉简!这玉简能在关键时刻爆发出那股力量,并且似乎能一定程度上干扰那骨铃,它绝非凡物!《幽魂养灯篇》中,或许有应对魂灯熄灭的法门?
他挣扎着坐起身,背靠着冰冷粗糙的石雕底座,小心翼翼地将意识再次沉向怀中的黑色玉简。
这一次,他没有得到新的法诀,但当他的意识触碰到玉简时,一股微弱却持续的、带着温养意韵的暖流,缓缓从玉简中流出,顺着他胸口的经脉,流向那死寂的魂灯碎钻所在之处。
这暖流并非魂力,更像是一种……滋养本源的能量。它如同最细微的春雨,浸润着那仿佛已经化为顽石的碎钻。
有效!
陈七童心中重新燃起一丝希望。他屏息凝神,全力引导着这股暖流,滋养着魂灯碎钻。同时,他也开始回忆《幽魂养灯篇》的总纲,试图找到关于魂灯异常状态的描述。
“……灯熄非灭,乃薪尽火藏;神意不泯,可重燃星芒……”
一段玄奥的口诀浮上心头。意思是,魂灯熄灭并非真正的毁灭,只是燃料耗尽,火焰暂时隐藏;只要修炼者的神志意念不曾彻底泯灭,就可以重新点燃那一点星火!
关键在于“神意不泯”和……“薪”!
他的意志历经磨难,早已坚韧如铁,未曾泯灭。那么,欠缺的就是重新点燃的“薪柴”!
这“薪柴”可以是玉简提供的滋养能量,可以是外界蕴含灵气的药物,也可以是……他自身骸骨深处,那些尚未被完全炼化的凶戾本源,乃至那丝危险的寂灭本源!
以凶骸为薪,燃幽冥之火!
一个大胆甚至疯狂的念头在他脑中形成!他要借助玉简的滋养,以及这片遗迹中浓郁的幽冥气息和怨念(这些对于常人乃是剧毒,但对于修炼《幽魂养灯篇》的他,或许能化为某种资粮),强行冲击那死寂的魂灯碎钻,尝试重新点燃!
说干就干!
他不再仅仅被动接受玉简的滋养,而是开始主动运转《幽魂养灯篇》中记载的、最基础的引气法门。这门法门原本是引动外界灵气或自身魂力滋养魂灯,此刻他魂灯熄灭,无法引动魂力,便尝试以自身意志为引,引导玉简的暖流和周围环境中那稀薄却无处不在的幽冥气息,如同涓涓细流,汇向心口那死寂的碎钻。
同时,他再次冒险,以微弱的意念,去刺激腰部核心那丝沉寂的寂灭本源。他不需要引动它,只需要它散发出一丝最本源的、冰冷的寂灭意韵,作为某种“催化剂”!
这个过程比之前“纳寂灭为薪”更加凶险!他此刻的状态极差,如同在万丈悬崖上走钢丝,稍有不慎,就可能被寂灭本源反噬,或者被外界的幽冥气息和怨念侵蚀,彻底沦为没有神智的怪物。
但他没有选择。
时间在黑暗中缓慢流逝。玉简的暖流和外界被强行汲取的幽冥气息,如同冰冷的溪流,不断冲刷、浸润着那死寂的碎钻。腰部核心那丝寂灭本源,在他的刺激下,散发出丝丝缕缕令人灵魂战栗的冰冷意韵,融入那汇流的能量之中。
起初,碎钻毫无反应,如同亘古不变的死物。
陈七童没有气馁,维持着意志的专注,持续不断地进行着这看似徒劳的努力。他后背的伤口因为精神的剧烈消耗和能量的异种冲击,再次传来撕裂般的痛楚,但他浑然不觉。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刻,也许是一个时辰。
就在他感觉自己的意志即将再次耗尽,意识即将模糊时——
那死寂的、冰冷的碎钻核心,极其微弱地……悸动了一下!
仿佛冬眠的种子,在感受到一丝极其微弱的春意后,本能地收缩了一下!
紧接着,一点比针尖还要细小、黯淡得几乎无法察觉的……幽蓝色火星,在那碎钻的最核心,猛地闪烁了一下,随即又迅速黯淡下去!
虽然只是一闪而逝,但陈七童清晰地捕捉到了!
魂灯未灭!星火尚存!
巨大的狂喜如同电流般窜过他的全身,让他几乎要呐喊出来!他强行压下激动,更加专注地引导着能量,冲击、滋养着那点重新出现的星火!
一次,两次,三次……
那点幽蓝色的火星,闪烁的频率逐渐增加,持续的时间也逐渐变长。虽然依旧微弱,仿佛随时可能再次熄灭,但它确实在顽强地燃烧着!
与此同时,陈七童也感觉到,自己与周围环境的感知,也随着魂火星光的重新出现,而恢复了一丝。他能更清晰地“听”到那些石雕中传来的怨念低语,能更敏锐地感受到空气中流淌的幽冥气息,甚至……能隐约感知到,在他藏身之处不远的地方,似乎有一道与这片遗迹格格不入的、带着淡淡药香和生人气息的痕迹?
是顾青囊?!他也进来了?而且似乎就在附近?
陈七童心中一凛,立刻收敛了所有气息,连魂火星光的闪烁都强行压制到最低。他小心翼翼地探出灵觉,朝着那气息传来的方向蔓延过去。
绕过几尊巨大的石雕,穿过一条狭窄的石缝,他的“视野”豁然开朗。
前方是一处相对较小的洞窟,洞窟中央,竟然有一口汩汩冒着气泡的、散发着浓郁阴寒与药香的泉水!泉水呈现出诡异的墨绿色,周围生长着一些散发着幽光的、形态奇特的蕨类植物。
而此刻,在泉水边,那个佝偻瘦小的身影,不是顾青囊又是谁?
他正蹲在泉眼旁,用一个玉制的勺子,小心翼翼地从泉眼中舀取那墨绿色的泉水,装入一个材质特殊的皮囊之中。他的动作专注而熟练,似乎对这里的环境极为熟悉,对那些隐隐传来的怨念低语也毫不在意。
他似乎……是在采集这泉水?
陈七童伏在石缝后的阴影里,冰冷的目光紧紧盯着顾青囊的一举一动。这个看似普通的老医,果然藏着天大的秘密!他不仅拥有一条通往这幽冥遗迹的密道,还能在此地安然采集泉水,显然对这里的危险了如指掌,甚至……可能拥有应对之法?
他究竟是什么人?采集这阴寒的泉水又有何用?
无数的疑问再次涌上心头。
就在这时,采集完泉水的顾青囊缓缓站起身,将皮囊塞入怀中。他并没有立刻离开,而是转过身,那双平日里浑浊无神的眼睛,在洞窟幽光的映照下,竟然闪烁着一种与他年龄和身份截然不符的、锐利如鹰隼般的光芒,直直地……看向了陈七童藏身的那条石缝!
“小子,看了这么久,也该出来了吧?”
顾青囊的声音依旧沙哑,却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平静,在这死寂的洞窟中缓缓回荡。
“你那点隐匿的把戏,瞒得过那没脑子的守桥傀,可瞒不过老夫的鼻子。”
陈七童心中剧震,全身瞬间绷紧!他暴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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