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深渊之畔的回响**
时间凝固了。
世界失去了声音,只剩下林晚自己心脏疯狂擂鼓般的轰鸣,震耳欲聋,撞击着脆弱的耳膜。她像被钉死在床上,血液瞬间冻结,四肢百骸都僵硬得如同冰雕。所有的感官都聚焦在一点——顾淮深锃亮皮鞋尖前,那张飘落的、刺目的白色纸片。
阳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毫无遮拦地照射在那张薄薄的纸上,仿佛聚光灯般,将每一个冰冷的黑色字迹都放大、加粗,清晰地烙印在空气里:
**患者姓名:林晚**
**诊断结果:肺腺癌,IV期(晚期)**
**转移病灶:多处**
**生存期评估:……**
每一个字,都像一把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林晚的视网膜上,也烫在她摇摇欲坠的灵魂上。完了。彻底完了。她最大的秘密,她最不堪的绝境,她费尽心机想要隐藏的、通往死亡的单程票,就这样赤裸裸地、毫无遮掩地呈现在了顾淮深——这个冷酷无情的交易对象、这座冰冷囚笼的主人——面前!
巨大的恐慌如同海啸,瞬间将她吞噬!她甚至忘记了肺部撕裂般的疼痛,忘记了摔碎的手机,忘记了电话那头母亲垂危的绝望呼号。她所有的意识都被那张纸攫住,被顾淮深接下来的反应攫住。他会怎么做?立刻把她像垃圾一样丢出去?终止交易?让她和母亲一起自生自灭?她不敢想,也无法思考,大脑一片空白,只剩下灭顶的绝望和冰冷的恐惧。
顾淮深攥着她手臂的手,几不可察地收紧了一下。那力道透过薄薄的睡衣传来,带着一种钢铁般的禁锢感,也带着一丝……极其细微的震颤?
林晚甚至不敢呼吸,僵硬地转动眼珠,如同生锈的齿轮,一点一点,艰难地向上抬,看向他的脸。
逆着光,顾淮深高大的身影如同矗立的黑色礁石。他的脸大半隐在阴影里,看不清具体的表情,只有那紧绷到极致、仿佛下一刻就要断裂的下颌线,在光影中勾勒出冷硬的弧度。他低垂着眼睑,目光死死地、如同被钉住一般,落在那张飘落的诊断书上。
时间在死寂中流逝,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般漫长。窗外的阳光灿烂得刺眼,鸟鸣声清脆悦耳,与房间里凝固的、令人窒息的绝望形成地狱天堂般的反差。
顾淮深终于动了。
他缓缓地、极其缓慢地松开了攥着林晚手臂的手。那动作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沉重感,仿佛卸下了千钧重担,又仿佛……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僵硬?林晚的手臂骤然失去支撑,无力地垂落在身侧,皮肤上还残留着他指尖冰凉的触感。
然后,他俯下身。
动作很慢,带着一种近乎凝滞的沉重。昂贵的西装裤腿因下蹲而绷紧,勾勒出腿部利落的线条。他伸出了手,那只骨节分明、曾用钢笔抬起她下巴、也曾在她咳血时攫住她手腕的手,此刻正伸向那张如同死亡宣判般的纸片。
他的指尖,在即将触碰到纸页边缘时,极其细微地停顿了半秒。那停顿短暂得如同错觉,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沉重。随即,他修长的手指捻住了那张薄薄的纸,将它拾了起来。
纸张在他指间发出极其轻微的窸窣声,在这死寂的房间里却清晰得如同惊雷。
他站直身体,重新沐浴在晨光中。这一次,林晚看清了他的脸。
没有预想中的暴怒,没有刻薄的嘲讽,没有冰冷的驱逐。那张英俊得近乎冷酷的脸上,此刻是一种林晚从未见过的、极度复杂的表情。
他的眉头紧锁,形成一个深刻的“川”字,眉宇间凝聚着一种近乎暴戾的阴鸷,仿佛压抑着即将喷发的火山。但那双深邃如寒潭的眼眸深处,却翻涌着林晚完全看不懂的惊涛骇浪——是难以置信?是震怒?是……一种被巨大意外狠狠击中的茫然?甚至……林晚觉得自己一定是眼花了,在那浓得化不开的阴霾之下,似乎还掠过一丝极其短暂、难以捕捉的……痛楚?
他的唇线抿得死紧,唇色甚至比林晚这个病人还要苍白几分。他捏着那张诊断书的手指,因为用力,指关节泛着森冷的白。那薄薄的纸片在他手中,仿佛承载着万钧之重,微微颤抖着。
他抬起眼,目光再次落在林晚脸上。这一次,不再是冰冷的审视,不再是居高临下的睥睨,而是一种……穿透皮囊、直抵灵魂深处的、带着巨大冲击力的凝视!那眼神锐利得如同手术刀,仿佛要将她整个人从里到外彻底剖开,看清楚这残酷诊断背后的一切真相。
林晚被他看得浑身发冷,如同赤身裸体站在冰天雪地之中。巨大的羞耻感和无处遁形的绝望让她本能地蜷缩起身体,想把自己缩成一团,藏起来。她张了张嘴,想解释,想祈求,想为自己的隐瞒道歉……但喉咙如同被滚烫的烙铁堵住,发不出任何声音,只剩下破碎的、压抑的喘息。
就在这时,地上那部屏幕碎裂的手机,突然又顽强地响了起来!尖锐刺耳的铃声疯狂地撕扯着房间内凝固的空气,屏幕上跳动的,依旧是“父亲林国栋”的名字!那铃声如同来自地狱的催命符,一遍又一遍,疯狂地提醒着林晚另一个迫在眉睫的深渊——母亲的手术!两百万!立刻!
铃声像一把淬毒的匕首,狠狠刺破了林晚最后一点强撑的意志。母亲的命!她是为了母亲才走到这一步的!秘密暴露了,交易可能终止了,但母亲的命不能等!巨大的恐惧和绝望如同最后的浪潮,彻底将她淹没!
“咳……咳咳!”剧烈的咳嗽再次被引爆,她痛苦地弓起身体,泪水混合着无法抑制的腥甜涌上喉咙。她甚至顾不上顾淮深就在眼前,顾不上那张暴露的死亡判决书,猛地扑向床边,用尽全身力气,颤抖着伸出手,想要去够地上那部疯狂鸣叫的手机!那是母亲唯一的希望!
“妈……妈……”她发出破碎的、带着血沫的呜咽,指尖拼命地向前伸,身体因为剧烈的动作和咳嗽而摇摇欲坠,眼看就要再次从床上栽下去!
就在她的指尖即将触碰到冰冷的手机外壳时,一只穿着锃亮皮鞋的脚,毫无预兆地、带着一种冰冷而精准的力道,踩在了那部碎裂的手机上!
“咔嚓!”一声更加刺耳的碎裂声响起!
疯狂鸣叫的铃声戛然而止!屏幕彻底熄灭,变成一片死寂的黑暗。
林晚的动作瞬间僵住!她难以置信地抬起头,视线顺着那只踩碎手机的、包裹在昂贵西裤下的长腿,一点点向上,最终,对上了顾淮深那双深不见底、此刻正凝聚着风暴的眼眸!
他踩碎了她的手机!踩碎了她联系外界、联系父亲、联系医院的唯一途径!踩碎了她救母亲的最后一丝希望!
“不——!”一声凄厉的、如同濒死小兽般的尖叫,终于冲破了林晚的喉咙!那是绝望到极致、恐惧到极点的哀鸣!她所有的理智、所有的伪装、所有的隐忍在这一刻彻底崩断!巨大的悲愤和绝望如同火山般爆发出来!
“你干什么?!那是我妈的救命钱!救命钱啊!”她不顾一切地嘶吼着,眼泪汹涌而出,混合着嘴角溢出的血丝,狼狈而绝望,“顾淮深!你混蛋!你放开!放开我的手机!我妈在等我!她在等我!!”她挣扎着,疯狂地想要扑过去推开他的腿,抢夺那部被踩碎的手机,仿佛那是母亲最后的生命线。
顾淮深却纹丝不动。他高大的身影如同一座无法撼动的冰山,牢牢地钉在原地。他踩在手机上的脚甚至没有移开分毫。他只是垂着眼,冷冷地、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在绝望中徒劳地挣扎、哭喊、崩溃。那眼神里,没有怜悯,没有动容,只有一种深不见底的、令人胆寒的冰冷和……一种极其复杂的、如同在审视一场闹剧般的疲惫?
“够了。”他终于开口了。声音低沉沙哑,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瞬间压过了林晚撕心裂肺的哭喊,如同冰水兜头浇下。
林晚的哭喊卡在喉咙里,如同被扼住了脖颈。她抬起泪眼模糊的脸,绝望而仇恨地看着他。
顾淮深的目光扫过她满是泪痕和血迹的脸,扫过她因剧烈咳嗽和挣扎而凌乱的领口,最后,落在他手中那张被捏得发皱的诊断书上。他的眼神晦暗不明,薄唇紧抿着,似乎在做一个极其艰难的决定。
几秒钟死寂的沉默。空气紧绷得如同拉满的弓弦。
然后,他移开了踩在手机上的脚。那只碎裂的手机静静地躺在冰冷的地板上,像一具小小的尸体。
在林晚绝望而茫然的目光中,顾淮深从西装内袋里,掏出了他自己的手机。那是一部纯黑色的、线条冷硬的定制手机。他的手指在屏幕上快速滑动了几下,动作干脆利落,没有丝毫犹豫。
他拨通了一个号码,将手机举到耳边。深邃的目光却依旧锁在林晚脸上,那眼神锐利如刀,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掌控和一种林晚无法理解的沉重压力。
电话几乎是瞬间被接通。
顾淮深对着手机,声音低沉、冰冷、毫无波澜,却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绝对权威,清晰地回荡在死寂的房间里:
“张秘书。立刻联系市中心医院脑外科。林晚女士的母亲,王淑琴。预存两百万手术押金。”
“告诉院方,用最好的医疗资源,立刻安排手术。”
“钱,十分钟内到账。”
“手术结果,第一时间向我汇报。”
每一个字,都像一颗冰冷的石子,投入林晚死水般的心湖,激起滔天巨浪!她猛地睁大了眼睛,瞳孔因为极度的震惊而急剧收缩!她难以置信地看着顾淮深,仿佛听不懂他在说什么。
他……他在给母亲付手术费?!两百万!立刻!他知道了她是替嫁的赝品!他知道了她身患绝症命不久矣!他刚刚还踩碎了她的手机!可现在……他却在救她的母亲?!
巨大的冲击让她的大脑一片空白,完全无法理解眼前发生的一切。是幻觉吗?是濒死前的妄想吗?还是……一场更残酷的戏弄?
顾淮深没有理会她惊骇的眼神。他对着手机,语气冰冷地补充了一句,每一个字都像冰锥,狠狠凿在林晚刚刚升起一丝渺茫希望的心上:
“另外,通知林国栋。”
“告诉他,钱,顾家付了。”
“他的女儿林晚,”他的目光如同淬毒的冰凌,死死钉在林晚惨白绝望的脸上,一字一顿,清晰无比,“从这一刻起,生、死,都归顾家管。”
“让他,永远、闭嘴。”
“嘟——”电话被干脆利落地挂断。
房间里再次陷入死寂。比之前更加沉重、更加令人窒息的死寂。
顾淮深将手机收回口袋。他重新看向林晚,那张英俊的脸上,所有的复杂情绪似乎都被强行压了下去,只剩下一种深不见底的、如同万年寒冰般的冷冽。他向前一步,高大的阴影再次将瘫坐在床边的林晚完全笼罩。
他俯下身,靠近她。冰冷的呼吸拂过她沾着泪水和血迹的脸颊。
他抬起手,那只刚刚下达了价值两百万指令的手,此刻捏着那张宣告她死亡的诊断书,如同捏着一张微不足道的废纸。他将那张纸,缓缓地、带着一种不容抗拒的力道,塞回了林晚因为震惊和虚弱而无力垂落的手中。
指尖相触的瞬间,林晚感到一阵刺骨的冰凉。
然后,他开口了。声音低沉,沙哑,带着一种穿透灵魂的冰冷和绝对的掌控,每一个字都如同烙印,狠狠烫在林晚的心上:
“听到了?”
“钱,付了。”
“你妈的命,暂时保住了。”
“现在,轮到你了。”
他微微眯起眼,那双深不见底的寒眸里,翻涌着令人心悸的暗流,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种近乎残忍的宣告:
“林晚。”
“你的命,从现在起,是我的。”
“没有我的允许,你连死的资格都没有。”
“听明白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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