铜镜里的女子笑得唇枪似剑,可只一瞬,那笑意又收拢成温顺的弧度——宫城教会她的第一件事,便是把锋芒折进袖里。
婉儿收起符纸,抬眼望向殿外。卯时将至,天光像一柄薄刃,从飞檐上缓慢地剖开夜色。她屈指轻弹锦囊,里头那张的符页立时溢出极淡的星辉,仿佛仍带着灵霄宗崖顶的霜雪。
才人,皇后娘娘传您去含凉殿研墨。新来当值的小宫女跪在帘外,声音压得极低,像怕惊飞檐角的雀。
婉儿了一声,指尖在妆奁暗格上掠过。咔哒——暗格弹开半指,露出里面两指长的玉匣。她并不取出,只是用指甲在匣盖表面刻画,一线血色顺着指甲缝渗入玉纹,转瞬即没。匣中物轻轻震动,似在回应主人的召唤。
走吧。她披上月白披帛,步履轻得像猫,却在跨过门槛时忽然回身,对铜镜中自己的影子低声道,别急,今晚给你血。
含凉殿的地龙烧得旺,武后倚在软榻上,膝头摊着一纸边关急报。婉儿跪坐侧畔,挽袖研墨,松烟在澄心堂纸面上晕开,像一泓黑水静湖。
听说你这几日迷上了画符?武后并未抬眼,护甲尖轻敲案面,声音脆而冷。
婉儿手腕微顿,墨汁顿时在纸上拖出条细长的尾,像一截断剑。回娘娘,不过是闺中消遣,借朱砂驱驱睡虫罢了。
消遣?武后终于看她,眸色深得像两口古井,昨夜麟德殿顶,有赤蝶成群结队,宫人说是祥瑞。本宫却记得,灵霄宗有一种化蝶传影的符——恰好也是赤色。
殿内瞬间静得可闻落针。婉儿垂眸,将那截断墨慢慢收拢,声音仍是温顺的:蝶恋花,花倚宫墙。兴许是墙外春风透进来,惹了蝶梦。
武后轻笑,指尖在急报上点了点:春风?本宫倒想看看,能吹动你上官才人的,是墙外哪一路风。说罢,她随手将急报递到婉儿面前。
纸上墨迹尚湿,却字字如钩:
灵霄宗镇派玉符失窃,疑为血影所化之女。宗主已下山,沿洛水而北,三日内入京。
婉儿指尖冰凉,面上却浮出得体的讶色:修真界竟也有盗贼?真是稀罕。
武后盯着她,似笑非笑:本宫给你三日。三日后,本宫要在含凉殿看到那块玉符——完整的也好,碎裂的也罢。否则...护甲尖在她颈侧轻轻划过,留下一道白痕,本宫不介意用你的血,替灵霄宗补上这个缺。
婉儿退下时,天色已大明。宫巷积雪未消,她一袭披帛被风掀起,像面逆风的小旗。转角处,她忽然停步,抬手在宫墙砖缝里一抠——砖块无声凹陷,露出里面暗藏的符简。她指尖血珠滚落,符简应声而碎,一缕灰烟顺着风飘向远处。
三日内...她低笑,声音轻得只有自己能听见,够了,够我再把这天下搅成浑水。
夜里,麟德殿灯火早熄,唯有暗格中那枚玉匣透出幽幽冷辉。婉儿披发赤足,独坐殿心,面前铺开一张人高的空白黄绢。她咬破双腕,血珠成串坠落,却在触及绢面的瞬间凝成细线,自动游走——勾勒出的,不是符,而是一幅宫城全景:含凉殿、武后、甚至她此刻阴鸷的神色,皆纤毫毕现。
最后一笔落成,黄绢无风自起,地贴在殿顶藻井,像一张巨大的捕梦网。婉儿抬头,血丝顺着她苍白腕骨滑入袖内,她却笑得肆意:
以血为镜,以宫为笼。娘娘不是要玉符么?那便看好了——
她并指如刀,在虚空一划。黄绢上的宫城顿时缺了一角,那缺口正对着含凉殿的方向。与此同时,远在三里外的含凉殿屋脊,一声脆响,琉璃瓦无端裂出缝隙,似被无形之手掰下一枚碎片。
婉儿接住凭空坠落的瓦片,指腹在断裂处轻轻摩挲,声音低而柔:
第一枚落子。
她收拢披帛,转身走向暗格。玉匣开启,里面赫然是半块残玉——正是灵霄宗失窃的那枚镇派玉符,此刻却与她锁骨下的印记严丝合缝,像一把钥匙,对准了某扇无人知晓的门。
殿外,残月如钩,寒风掠过宫檐,卷起一角黄绢。那上面用血绘出的宫城,正随着月影悄然移位,像一盘被无形之手拨动的棋局。而执棋之人,此刻正赤足立于殿心,指尖血珠坠落,在青砖上敲出极轻的声——
第二枚,该落在灵霄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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