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顿江浙菜吃得俞浡心猿意马。宋鹤眠依旧体贴,点的菜都是合他口味的酸甜清淡系,偶尔还会用公筷给他布菜。但俞浡的脑子里,反复回放的却是车上那句“画好了,记得给我看看”和下车时那句带着威胁的调侃。
回到公寓,俞浡第一件事就是扑到床上,把滚烫的脸埋进枕头里尖叫了好一会儿。等情绪稍微平复,他拿出数位板,看着上面那个仓促勾勒的、宋鹤眠开车的侧影速写,心跳再次失衡。
不能给他看。
至少现在不能。
那太羞耻了,等于直接承认自己像个痴汉一样偷偷画他。
但是……这么棒的“素材”,不记录下来又太可惜了。那些心动的瞬间,那些只有他自己懂的细节点滴,他迫切地需要一个宣泄和珍藏的出口。
就在这时,他想起了自己那个荒废已久、没有任何现实好友关注的微博小号。头像是一片空白,Id是一串乱码,是他以前用来随手存图发疯的地方。
一个绝妙的主意诞生了。
他登录了小号,将数位板连接电脑,仔细地、带着满腔无处安放的甜蜜,将那张速写细画,画成了一张完整的、带着朦胧光影氛围的插画。画面上的宋鹤眠专注地看着前方,侧脸线条完美,握着方向盘的手指骨节分明,背景是流动的城市光影。
他斟酌了很久,配上了一段文字:
「今天也是被方向盘上的手帅到需要偷偷记录的一天。#记录灵感#」
没有提到任何人,像是一个画手的日常碎碎念。
点击发送。
看着那条微博出现在时间线上,俞浡有一种做了坏事却没被发现的隐秘快感。这里成了他独一无二的秘密花园,可以尽情播种所有关于宋鹤眠的、无法宣之于口的悸动。
从那以后,这个微博小号开始频繁更新。
有时是寥寥几笔的q版,画着宋鹤眠推眼镜时微蹙的眉头,配文:「斯文败类(不是)」
有时是精致的特写,聚焦于他那双好看的手,正在擦拭她的眼镜,配文:「雾气消散后,世界是你。」
有时甚至只是他带来的那杯拿铁的特写,配文:「今日糖分补充完毕。」
他小心翼翼地经营着这个角落,不露任何现实痕迹,却用画笔倾注了全部的心事。每一条微博,都是一个只有他自己知道的、关于他和宋鹤眠的密码。
日子在这种隐秘的甜蜜和公开的暧昧拉扯中飞快流逝。项目彻底结束,两人没有了工作上的必然联系,但联系却并未中断。宋鹤眠似乎总有合理的理由找他:推荐一家新发现的淮扬菜馆,分享一首偶然听到的、觉得他会喜欢的曲子,或者只是在下雨天,发来一句「带伞了吗?」
俞浡依旧会退缩,会不安,但那条共享的围巾、那持续不断的咖啡和恰到好处的关心,像温柔的蛛丝,一层层缠绕住他,让他挣脱的力气越来越小。
这天周末,俞浡宅在家里赶稿。门铃突然响了。
他疑惑地透过猫眼看去,心脏瞬间漏跳一拍——门外站着的是宋鹤眠!
他怎么会来?他怎么知道地址?!(俞浡后来才想起,某次送他回家时似乎顺口提过楼栋号)
俞浡手忙脚乱地抓了抓头发,深吸一口气,才故作镇定地打开门。
宋鹤眠站在门口,手里拎着一个精致的木质食盒,依旧是那副清风霁月的模样。他目光扫过俞浡身上那件印着夸张动漫图案的旧t恤和乱糟糟的头发,眼底掠过一丝笑意。
“路过,顺便给你送点东西。”他晃了晃手里的食盒,“朋友送的杨梅,吃不完。”
又是“吃不完”!俞浡心里吐槽,脸上却忍不住发热。“学、学长,你怎么来了……快请进。”他侧身让开。
宋鹤眠从容地走进这间充满俞浡个人印记的小公寓。画稿堆得到处都是,数位板亮着,屏幕上是他未完成的商稿,墙角还靠着吉他,书架上塞满了漫画和小说,有些杂乱,却充满了鲜活的生活气息。
他的目光在室内缓缓扫过,像是在仔细阅读一本关于俞浡的书。
俞浡紧张得手心冒汗,赶紧把沙发上几件散落的衣服抱起来塞进卧室。“有点乱……学长你坐。”
宋鹤眠在沙发上坐下,将食盒放在茶几上。“没关系,很……温馨。”
俞浡脸一红,赶紧去厨房倒水。等他端着水杯出来,发现宋鹤眠正看着茶几上那个他随手放着的、宋鹤眠之前送他的那个保温杯。
“还在用?”宋鹤眠抬头看他,眼神意味不明。
“啊……嗯,挺好用的。”俞浡把水杯递给他,眼神飘忽。
宋鹤眠接过水杯,指尖相触,俞浡又是一颤。他打开食盒,里面是颗颗饱满、颜色深紫的东魁杨梅,看起来就汁水丰盈。
“尝尝看,说是今年最好的批次。”宋鹤眠用附赠的小叉子叉起一颗,递向俞浡。
这个动作太过亲昵,俞浡愣在原地,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
“手脏?”宋鹤眠挑眉。
俞浡只好硬着头皮,微微倾身,就着他的手,小心翼翼地咬住了那颗杨梅。
酸甜冰凉的汁液在口中爆开,果然极品。但比杨梅更让他在意的,是宋鹤眠注视着他的、那专注而深沉的目光。
他慌乱地嚼了几下咽下去,感觉脸颊温度飙升。“很……很甜。”
“是吗?”宋鹤眠看着他被杨梅汁染得有些红艳的唇瓣,眼神暗了暗,自己也叉起一颗尝了尝,然后微微蹙眉,“我觉得有点酸。”
“酸吗?”俞浡下意识反问,“我觉得刚好啊。”
宋鹤眠放下叉子,身体微微前倾,拉近了两人之间的距离。他的目光落在俞浡的嘴唇上,声音低沉了下去:
“那可能……是我尝的方式不对。”
他的视线太过灼热,暗示意味十足。
俞浡的心脏猛地一缩,瞬间听懂了他的弦外之音。他……他是想……!
巨大的羞窘和慌乱席卷而来,俞浡下意识地想要后退,身体却像被钉住了一样。他看着宋鹤眠越来越近的脸,那俊美的五官在眼前放大,他甚至能数清他低垂的眼睫。
就在他以为那个迟来的吻终于要落下时,宋鹤眠却再次在几乎鼻尖相抵的距离停住了。
他伸出手,用指腹轻轻擦过俞浡的唇角,抹去那一点并不存在的杨梅汁渍。动作轻柔,带着一种磨人的暧昧。
“沾到了。”他低声说,气息拂过俞浡敏感到不行的皮肤。
然后,他退了回去,重新坐直身体,仿佛刚才那极具侵略性的一幕只是俞浡的幻想。
俞浡僵在原地,大脑一片空白,只有心脏在疯狂擂鼓,和唇角那被触碰过的地方,像是点燃了一小簇火苗,灼热难耐。
这个男人……!
他总是在挑战他承受力的极限!
宋鹤眠看着俞浡一副被吓到、眼神湿漉漉又带着点控诉的模样,心情似乎极好。他慢条斯理地喝了一口水,环顾了一下四周,目光最后落在俞浡亮着的数位板上。
“在忙?”他问,语气恢复了平常。
“……嗯,赶稿。”俞浡声音还有些发飘。
“那不打扰你了。”宋鹤眠站起身,“杨梅记得放冰箱。”
他走到门口,手握住门把手,又回头看了俞浡一眼,那眼神深邃,带着未尽的话语和一丝势在必得。
“下次,”他说,“换种方式尝尝,也许就不酸了。”
门被轻轻带上。
俞浡顺着沙发滑坐到地毯上,抱着膝盖,把爆红的脸埋了进去。
下次……
换种方式……
他感觉自己的大脑因为过载的暧昧信息而快要宕机了。
过了好久,他才慢慢抬起头,看着茶几上那盒鲜艳欲滴的杨梅,想起刚才那惊心动魄的靠近和那句意有所指的话,忍不住又又又一次,把脸埋了回去。
而当晚,那个无人知晓的微博小号,更新了一张新的漫画。
画面上,一颗饱满的杨梅被修长的手指拿着,递到镜头前,配文只有三个字:
「有点酸。」
但每一个像素点,仿佛都浸透着画手本人无法言说的、酸甜交织的悸动。
这颗名为暧昧的糖果,在唇齿间缓慢融化,留下无尽的回味,和一场早已预知、却依旧让人沉沦的心动风暴。而那个记录着一切的秘密花园,正在悄然生长,等待着被它的另一位主人发现的那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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