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歇天青,晨光熹微。静心苑内的草木被雨水洗涤得翠绿欲滴,空气里弥漫着泥土和花草的清新气息。
阮绵绵醒来时,窗外鸟鸣正欢。她躺在床上,望着帐顶,昨夜书房里那交握的触感和卫珩低哑的“绵绵”二字,清晰得如同刚刚发生。脸颊不由自主地又开始发烫,心底却像含了一块慢慢融化的蜜糖,甜意丝丝缕缕地蔓延开来。
她不再是那个只能被动接受命运、靠着小聪明挣扎求存的孤女了。她有了想要关心、也关心着她的人。这种感觉,陌生而充盈,让她生出无限的勇气。
起身梳洗时,小满一边帮她绾发,一边挤眉弄眼地偷笑:“姑娘,今儿气色真好,比擦了胭脂还好看!”
绵绵嗔怪地瞪了她一眼,嘴角却忍不住上扬。用早膳时,她特意让厨房准备了清淡易消化的粥品和小菜,想了想,又添了一碟卫珩似乎并不讨厌的桂花糖藕。
当她端着食盒走进书房时,卫珩已经醒了,正靠坐在床头,由墨玄伺候着漱口。他的脸色依旧苍白,但精神似乎比昨夜好了许多,至少那双凤眸恢复了往日的清明。
见到绵绵进来,他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一瞬,很快便自然地移开,仿佛昨夜那短暂的失控只是高烧下的幻觉。但绵绵却敏锐地捕捉到他耳根处一闪而过的极淡绯色。
“公子,感觉好些了吗?”绵绵将食盒放在桌上,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平常。
“嗯,无大碍了。”卫珩的声音还有些沙哑,但已平稳许多。他看向食盒,“这是?”
“用些清粥小菜吧,病后肠胃弱,得仔细些。”绵绵一边说着,一边将饭菜摆好,动作熟练自然,仿佛已做过无数次。
卫珩没有拒绝,在墨玄的搀扶下移到桌边。他吃得很少,动作优雅却缓慢,显然体力尚未恢复。绵绵坐在一旁,没有像昨夜那样喂他,只是安静地陪着,偶尔在他目光扫过糖藕时,会将碟子往他那边推近一点。
一种无声的默契在两人之间流淌。不需要过多言语,昨夜那短暂的牵手和称呼的改变,已经悄然重塑了相处的边界。他们不再是单纯的合作者或名义上的未婚夫妻,某种真实而温暖的情感,正在破土生长。
用过早膳,卫珩的精神好了些,便问起“巧匠张”的搜寻进展。
墨玄回道:“根据‘非官窑所属’、‘性孤傲’这些特征,目前锁定了几个可能的人选,但都需要进一步核实。其中一人可能性较大,名叫张鸿,曾是京郊有名的琉璃匠人,手艺精湛但脾气古怪,约莫十七八年前与人发生争执后便离开了京城,据说去了南边。”
“南边……”卫珩沉吟,“范围还是太大。继续查,重点查他离开京城前后的交往关系,尤其是可能与工部官员有关的线索。”
“是。”
绵绵在一旁听着,插话道:“既然他脾气孤傲,当年又与官窑合作过,会不会对以次充好的行为不满,甚至因此与人结怨才离开的?如果我们能找到他,或许不仅能证实琉璃瓦的问题,还能知道更多内情。”
卫珩赞许地看了她一眼:“分析得有理。所以找到此人,至关重要。”
正说着,福伯面色有些凝重地走了进来:“公子,姑娘,林府来人了。是林主事亲自来的,说是……探望姑娘,顺便有些家事相商。”
林承业亲自来了?
绵绵和卫珩对视一眼,均在对方眼中看到了警惕。自从“冲喜”之事定下后,林家一直偃旗息鼓,此刻林承业亲自上门,绝不仅仅是“探望”那么简单。
“请他去花厅稍候。”卫珩淡淡道,随即对绵绵说,“你随我一同去见见。”
绵绵点点头。有卫珩在,她心里踏实不少。而且,她也想看看,这位姨父此刻前来,究竟所为何事。
花厅里,林承业穿着官服,显然是从衙门直接过来的。他见到卫珩坐在轮椅上被推进来,身后跟着低眉顺眼的绵绵,立刻起身,脸上堆起恭敬又带着几分局促的笑容:“下官见过卫公子。听闻公子身体不适,下官甚是挂念。”
“林主事有心了。”卫珩语气疏离,“坐吧。”
林承业依言坐下,目光扫过绵绵,带着一种复杂的审视,随即又看向卫珩,搓了搓手,似乎有些难以启齿:“这个……今日冒昧前来,一是探望公子和绵绵,二来……确实有件家事,想与公子商量。”
“哦?何事?”卫珩端起茶杯,轻轻拨弄着浮沫,眼皮都未抬。
林承业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了决心:“是关于绵绵的婚事。虽说如今已定了冲喜的章程,但终究尚未正式过门。下官想着,是否该择个吉日,先走个定亲的流程,也好名正言顺些,免得外界闲言碎语,对绵绵的清誉有损。”
这话听起来冠冕堂皇,是为绵绵着想。但绵绵和卫珩都明白,林家这是见“冲喜”之事已无法逆转,便想趁机坐实这层关系,最好能尽快完成仪式,将绵绵彻底塞进卫国公府,他们也好从中捞取更多好处,或者至少摆脱她这个“麻烦”。
卫珩岂会不知他的心思。他放下茶杯,目光平静地看向林承业:“林主事考虑得周到。不过,冲喜之事,乃祖母之意,亦是权宜之计。一切仪式,需待我身体有所起色后,由祖母和府中长辈定夺,不宜仓促。至于绵绵的清誉,”他顿了顿,目光转向绵绵,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柔和,“有我在,无人敢妄加议论。”
他这话说得滴水不漏,既抬出了卫老夫人压阵,又明确表示了不急于定亲,最后那句“有我在”,更是掷地有声,明确告诉林承业,阮绵绵现在由他卫珩护着,林家休想再插手。
林承业的脸色顿时有些僵硬,讪讪道:“公子说的是,是下官考虑不周,急于求成了。一切自然以公子的身体和老夫人的意思为重。”
又寒暄了几句无关痛痒的话,林承业便识趣地告辞了。临走前,他深深看了绵绵一眼,眼神复杂,终究没再多说什么。
送走林承业,花厅里只剩下卫珩和绵绵。
“他们还是不死心。”绵绵轻声道。
“利益驱使罢了。”卫珩语气淡漠,“不必理会。你只需记住,如今你的去处,由我做主。”
绵绵抬头看着他,看着他苍白却坚定的侧脸,心中一片安定。她轻轻“嗯”了一声。
阳光透过花窗,洒在两人身上。前路或许仍有风雨,但此刻,他们并肩而立,仿佛拥有了对抗一切的底气。
而寻找“巧匠张”的网,已经悄然撒下。平静的表面下,暗流仍在涌动。
喜欢公子他总在碰瓷请大家收藏:(m.shuzongxs.com)公子他总在碰瓷书纵小说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