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的风像刀子似的刮过场院,杨浩宇正和林文轩给仓库钉最后一块木板,谷仓里新碾的小米散着金贵的香,墙角堆着知青们腌的酸菜,酸香混着谷物的甜,是年关将近的味道。
“浩宇哥,场部刚送来通知,说今年除夕让咱试验田出个节目,给全农场的人拜个年。”林文轩捶了捶冻僵的胳膊,呼出的白气在睫毛上凝成细霜,“你说咱演点啥?扭秧歌?还是合唱?”
杨浩宇手里的锤子顿了顿,木屑纷飞中笑了:“扭秧歌好,热闹。让婉清领舞,她身段好,去年在县文艺汇演上就拿过奖。”
正说着,苏婉清抱着谷谷从屋里出来,红棉袄裹得严实,像个年画里的娃娃。“你们又在说我啥坏话呢?”她把儿子往杨浩宇怀里一塞,“谷谷刚睡着,可别吵醒他。”
小家伙在父亲怀里蹭了蹭,小拳头攥着衣角,睫毛上还挂着泪珠似的霜花。杨浩宇赶紧把军大衣脱下来裹住儿子,指尖触到那温热的小身子,心里软得像化开的糖。
“说要排秧歌给农场拜年呢。”林文轩挠挠头,“就是缺个敲锣的,王大爷前阵子摔了腿,没法来。”
“我来!”院门口突然传来个响亮的声音,老周头扛着个红绸包裹的铜锣,雪沫子在他帽檐上结了层白,“别看我老婆子总骂我瞎折腾,这锣当年在庙会敲过,声儿亮着呢!”
杨浩宇赶紧迎上去:“周大爷,这么冷的天,您咋还跑一趟?”
老周头把铜锣往地上一放,“哐当”一声,震得谷谷皱了皱眉头。“年下就得有年下的样!”他搓着冻红的手,眼里闪着光,“我那小孙子也想来,说要跟谷谷认个干兄弟,开春一起在田埂上跑。”
正说着,李教授带着两个学生来了,手里捧着捆红绸带:“给秧歌队添点彩头。”学生们七手八脚地把绸带系在竹竿上,红得像簇簇火苗,在雪地里烧得旺。
苏婉清看着这热闹场面,忽然轻声说:“要是我爹娘还在,看到这些,该多高兴。”杨浩宇握住她的手,掌心的温度传过去:“他们在天上看着呢,准比谁都乐。”
腊月二十四,扫房子。知青们挎着篮子来帮忙,杨浩宇踩着梯子擦窗棂,苏婉清在屋里贴窗花,剪好的“福”字倒着贴在门上,谷谷在摇篮里蹬着腿笑,咿咿呀呀像在唱。老周头的老婆子也来了,挎着筐冻梨,一边择菜一边念叨:“当年我跟老周定亲,就靠两筐冻梨当聘礼,现在的娃们,福气哟……”
除夕前一天,秧歌队在晒谷场排练。杨浩宇敲着鼓,苏婉清领着姑娘们扭腰摆臂,老周头的铜锣“哐哐”响,李教授的学生们举着灯笼转圈,雪地里踏出一片乱糟糟的脚印,却比任何舞步都齐整。
谷谷被裹在襁褓里,由张婶抱着在边上看,小眼睛跟着红绸转,偶尔“啊”一声,像是在叫好。杨浩宇瞅着儿子,又看了看身边笑盈盈的苏婉清,突然觉得,这年过得比往年都沉实——不再是孤零零的灶台,不再是冷清清的炕头,而是一屋子的人,一院子的笑,和锅里咕嘟冒泡的年粥。
除夕夜,烟花在天上炸开时,杨浩宇正和大家伙儿围在炉边吃饺子。老周头喝多了,拍着桌子说当年开荒的事,李教授给谷谷发了个红包,说要当干爹,林文轩和女知青偷偷递着眼神,红绸子在灯笼下晃啊晃。
谷谷被鞭炮声吓哭了,苏婉清赶紧喂奶,杨浩宇往炉子里添了块柴,火光映着满屋子的笑脸。他忽然想起刚到农场那年,自己一个人啃着冷馒头看雪,以为日子就那样了。可现在,身边有了暖炕,怀里有了娃,窗外有雪,屋里有火,还有一群把心掏出来相待的人……
这大概就是日子该有的模样吧——不必轰轰烈烈,只需在寒来暑往中,攒起一捧捧的暖,拼成一个热热闹闹的年,再把这暖意,种进开春的土里,等着来年长出更稠的甜。
炉火把每个人的脸映得通红,窗外的雪还在下,却像是在为这满室的暖,轻轻盖上一层温柔的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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