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尽的虚空,是色彩的坟墓,也是战争的温床。
三十世纪的星际战场,早已摒弃了古人所能想象的任何浪漫形态。这里没有震耳欲聋的炮火轰鸣,只有能量束撕裂空间维度的、令人牙酸的嘶嘶声;没有血肉横飞的惨烈,只有粒子流湮灭时爆发的、短暂却足以致盲的惨白闪光。星舰的残骸如同被无形巨手揉碎的金属星辰,无声地漂浮在冰冷的真空里,折射着远方恒星垂死挣扎的黯淡光芒。
在这片死亡星域的核心,一艘代号“普罗米修斯”的巨型星舰,正承受着来自“虚空族”舰队潮水般的猛攻。它的多层能量护盾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湖面,剧烈地荡漾着,涟漪所过之处,不断有局部区域过载、破碎,露出下方狰狞的装甲层,随即被更多的能量攻击烧灼出深可见骨的熔坑。
舰桥内,警报灯疯狂闪烁,将每一个人的脸都映照成一片绝望的赤红。空气里弥漫着臭氧、烧焦的线路以及……一种更深沉的,名为“恐惧”的气息。指挥官的声音已经嘶哑,每一次指令都像是在砂纸上摩擦。
而在星舰最深处,一个与外部喧嚣隔绝的纯白空间内,却是死一般的寂静。
这里被称为“兵器库”,但里面存放的,并非冰冷的机械造物。
一个纤细的身影被禁锢在中央的维生舱内。舱体由高强度的透明材料构成,内部充满了淡蓝色的、富含营养与镇静成分的冷凝液。她悬浮其中,黑色的长发如同海藻般散开,遮住了部分面容,只露出线条优美的下颌和一片过于苍白的肌肤。
她身上没有任何衣物,只有无数细如发丝的银色感应探头从舱壁延伸而出,紧密地贴合在她身体的关键部位和脊柱神经簇上,实时监测并传递着各项生理数据。在她光洁的额角,一个暗银色的编号烙印,在舱内幽微的光芒下,若隐若现——
``
没有名字,没有过去,没有被称为“人”应有的权利。她,或者说,“它”,只是“普罗米修斯”计划中,代号“火种”的终极生物兵器载体之一。
`` 睁着眼睛,那双瞳孔是极其罕见的深紫色,此刻却空洞得如同两颗打磨光滑的水晶,倒映着舱顶流动的数据瀑布。没有恐惧,没有愤怒,甚至没有一丝一毫属于“生”的波动。长期的药物控制、精神暗示以及作为“工具”被使用的记忆,早已将属于个体的情感剥离殆尽。她存在的意义,仅在于执行命令,以及……在必要时,成为消耗品。
【生命体征稳定。精神链接强度98.7%。能量核心输出功率维持在临界值。】冰冷的电子合成音在空旷的房间内响起,像是在宣读一份与己无关的实验报告。
【警告:外部护盾强度低于15%。结构完整性持续下降。预计完全失效时间:7分32秒。】
【警告:检测到高浓度虚空能量聚集。目标:本舰核心反应炉。】
舰桥的紧急通讯强行切入,指挥官扭曲而焦急的面孔出现在维生舱前方的光幕上:“``!‘火种’!立刻启动‘涅盘’协议!坐标已锁定敌方母舰!重复,立刻启动‘涅盘’协议!这是最终指令!”
“涅盘”。
一个充满诗意,却代表着最彻底毁灭的词汇。
那是深植于她能量核心深处的一个自毁程序。一旦启动,她体内那枚不稳定的人工奇点将会被瞬间激发,产生一个短暂的、却足以吞噬小型行星的微型黑洞,将周围的一切,包括她自己,彻底湮灭,归于虚无。
`` 的瞳孔,几不可察地收缩了一下。
并非因为恐惧。而是某种更深层的东西,某种被药物和枷锁压抑在灵魂最底层的、属于“本能”的东西,似乎被“毁灭”这个最终的归宿,轻轻触动了一下。
她接收到了坐标数据。庞大的信息流通过精神链接涌入她的大脑,几乎没有经过任何“思考”的过程,她的生物本能已经完成了对能量输出路径的模拟和最优解计算。
【指令确认。‘涅盘’协议启动。倒计时:60秒。】
她终于动了。一直自然垂落在冷凝液中的手指,极其轻微地蜷缩了一下。这个细微的动作,耗尽了她此刻能调动的、不属于战斗程序的全部力气。
然后,她闭上了眼睛。
并非为了逃避即将到来的终结,而是……一种连她自己都无法理解的、下意识的动作。仿佛在生命的最后一刻,她想要隔绝外界的一切,去感受一点什么。
可是,感受什么呢?
记忆是一片荒芜的雪原,只有实验台上刺眼的无影灯,注入体内时带来剧痛或麻木的各色药剂,研究人员透过观察窗投来的、混合着期待与畏惧的审视目光,还有一次次被投入模拟战场,用精神力量撕裂标靶时的冰冷触感。
没有温暖,没有色彩,没有……意义。
除了那个编号——``。
这是她与这个“存在”之间,唯一的、脆弱的联系。
【倒计时:45秒。】
维生舱内的冷凝液开始被迅速抽离,那些连接在她身上的感应探头和能量导管纷纷自动脱落,缩回舱壁。失去了液体的浮力,她的身体轻轻落在冰冷的舱底,赤裸的肌肤接触到金属,激起一阵细微的战栗。
【能量核心过载开始。奇点稳定性下降。】
一股难以言喻的力量开始在她体内汇聚、奔涌。那并非单纯的物理能量,更夹杂着她被囚禁、被使用、被漠视的短暂“生命”中,所有被压抑、被遗忘的碎片。它们原本沉寂如死水,此刻却在毁灭的引力下,疯狂地旋转、沸腾。
她感到自己的身体在发光,从骨骼到血肉,从神经末梢到灵魂深处,一种灼热的、近乎疼痛的光芒正在撕裂她长久以来的麻木。
【倒计时:30秒。】
她再一次睁开了眼睛。
那双深紫色的瞳孔,不再空洞。里面燃烧着某种东西,是奇点即将诞生前的、毁灭的火焰,还是……一丝迟来的、属于“自我”的觉醒?
她抬起手,看着自己泛着不祥惨白光芒的手指指尖。这双手,曾撕裂过星舰的装甲,曾扭曲过空间的结构,却从未真正“触摸”过任何东西。
自由?那是什么?
她不知道。
她只知道,这是她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能够按照自己的“意愿”——如果这种奔向终结的冲动可以被称为意愿的话——去做一件事。
结束这一切。
结束这被编号的人生,结束这作为兵器的命运。
【倒计时:15秒。】
巨大的能量风暴以她为中心开始形成,纯白的“兵器库”墙壁开始扭曲、熔化,露出后面粗大的、闪烁着电火线的舰体结构。外部战场的喧嚣——能量爆炸的尖啸、金属解体的呻吟——瞬间涌了进来,将她吞没。
透过融化的舱壁破洞,她看到了那片深邃的、点缀着破碎星辰的宇宙,以及远方,那艘如同狰狞海怪般的虚空族母舰。
目标。
她的最终归宿。
【倒计时:10… 9… 8…】
力量已经达到了顶峰,她的身体仿佛变成了一个纯粹的光源,意识在极致的痛苦和某种奇异的解脱感中开始模糊、剥离。
【7… 6… 5…】
在意识彻底被光芒吞噬的前一瞬,一个从未有过的、微弱却清晰的念头,如同溺水者最后的气泡,浮现在她即将消散的思维里:
**‘如果……有来生……我不想……再做编号……’**
【4… 3… 2…】
光。
吞噬一切的光。
不是爆炸的强光,而是万物归墟,连物质和能量都被彻底碾碎、还原为最原始状态的无色之光。
【1。】
``,或者说,那个曾经承载了这个编号的“存在”,感觉自己在无限地膨胀,又瞬间坍缩。听觉、视觉、触觉……所有感知都消失了,只剩下一种不断下坠、不断被撕扯、又不断被某种温暖力量包裹的奇异感受。
是死亡吗?
还是……
在绝对的感官剥夺中,一丝陌生的、带着腥咸气息的微风,拂过她的“感知”。
紧接着,是某种清脆悦耳的鸣叫,像是某种鸟类。
然后,是沉重的、无法抗拒的疲惫感,如同最深沉的潮水,将她残存的、微弱的意识,拖入了无边无际的黑暗。
**黑暗,温暖,且宁静。**
仿佛回归了生命最初的胚胎。
……
**蓝星,1970年。夏末。**
华国,东北某边境线附近,原始森林深处。
一场夜雨刚过,空气中弥漫着泥土的腥甜和植物腐败的浓郁气息。参天古木遮天蔽日,只有零星的光斑透过层层叠叠的枝叶,洒在铺满厚厚落叶的地面上。
一道深深的沟壑,像是被什么巨大的力量强行犁开,贯穿了这片人迹罕至的林地。沟壑的尽头,一片被砸断的灌木丛中,静静地躺着一个身影。
那是一个少女。
她蜷缩着,身上覆盖着一层不知从何而来的、仿佛星光织就的半透明薄膜,此刻正如同接触空气的水母般,缓缓收缩、消散,露出其下完好无损、却一丝不挂的娇躯。她的肌肤白皙得近乎透明,与周围暗色调的森林环境格格不入。黑色的长发如同最上等的绸缎,凌乱地铺散在潮湿的落叶上,衬得那张小巧精致的脸庞,愈发苍白脆弱得令人心惊。
她双眼紧闭,长而卷翘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淡淡的阴影,呼吸微弱得几乎无法察觉,仿佛一个精致易碎的人偶,陷入了永恒的沉眠。
额角,那个暗银色的编号烙印——``——在从枝叶缝隙漏下的微光中,闪烁着最后一点冰冷的、不属于这个时代的光芒,随即彻底隐没,消失不见。
仿佛从未存在过。
只有她的存在本身,无声地诉说着一个来自遥远星海彼岸的、关于毁灭与新生的秘密。
森林恢复了寂静,只有风吹过树梢的沙沙声,以及不知名虫豸的鸣叫。
直到——
一阵沉稳而略显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打破了这片区域的宁静。
一双穿着军用胶鞋、沾满泥泞的脚,停在了沟壑的边缘。
脚步声的主人似乎愣住了,呼吸有瞬间的凝滞。
他拨开半人高的蕨类植物,目光锐利如鹰隼,瞬间就锁定了那片异常倒伏的灌木丛,以及灌木丛中,那个白得晃眼的身影。
男人穿着这个时代最常见的草绿色军装,领口敞开,露出线条硬朗的脖颈。他的身姿挺拔如松,肩膀宽阔,即使经过长途跋涉和丛林穿梭,依旧保持着一种蓄势待发的警觉。他的面容英俊,却如同刀削斧凿,带着一股生人勿近的冷硬气质,尤其那双眼睛,深邃漆黑,此刻正微微眯起,审视着眼前这超乎理解的一幕。
一个……赤裸的少女?
在这片连最老练的猎户都需结伴才敢深入的原始老林深处?
他的目光快速扫过周围,没有野兽侵袭的痕迹,没有搏斗的混乱,甚至没有脚印。只有那道诡异的、仿佛从天而降的沟壑,以及沟壑尽头,这个仿佛凭空出现的沉睡少女。
一切,都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诡异。
他沉默地看了几秒,那双冷厉的眉头紧紧蹙起。随即,他利落地脱下自己身上那件半旧的军装外套,迈步上前,动作带着军人特有的干脆与力度,却又在靠近时,下意识地放轻了脚步。
他蹲下身,用外套小心翼翼地将少女从头到脚严实地包裹起来,只露出一张苍白得没有血色的小脸。在包裹的过程中,他的指尖不可避免地触碰到少女裸露在外的肌肤,那冰凉的、细腻如瓷的触感,让他粗糙的指腹微微一僵。
抱起她时,他再次感到惊讶。她很轻,轻得像是没有骨头,仿佛稍微用力就会碎掉。与她在如此险恶环境中出现的违和感形成了更强烈的冲突。
少女在他怀里无知无觉地调整了一个更舒适的姿势,发出一声极轻微、如同幼兽呜咽般的鼻音,温热的气息拂过他颈侧的皮肤。
男人抱着她的手臂,不易察觉地收紧了些许。
他抬起头,透过浓密的树冠,望向那片被切割得支离破碎的、蔚蓝色的天空。目光里,充满了审视、警惕,以及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对这个突如其来“麻烦”的凝重。
这个凭空出现在边境密林中的神秘少女,究竟是谁?
她从何而来?
又为何……会以这样一种全然不设防的、沉睡的姿态,坠入他的世界?
冷面军官低下头,看着怀中那张纯净得如同初生婴儿般的睡颜,深邃的眼底,第一次浮现出超越了任务与职责的、名为“困惑”的情绪。
他不再停留,抱着这个从天而降的“谜团”,转身,迈着坚定而沉稳的步伐,迅速消失在郁郁葱葱的原始森林深处。
只留下那道深深的沟壑,无声地见证着一场跨越三百年的时空迁徙,与一场注定的、命运交错的开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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