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清宫高大的殿门前，尸山血海，血气冲天。谢景行拄着染血的陌刀，玄甲上的血污已凝结成暗红色的痂，如同地狱归来的杀神。他身后，残存的谢家军将士眼神赤红，喘息粗重，刀锋直指那扇紧闭的、象征着最后抵抗的殿门。
只需一声令下，这扇门便会化为齑粉，门后那个蜷缩在龙椅上的帝王，将迎来最终的审判。
然而，就在这千钧一发、即将用最纯粹的暴力碾碎一切之际，一个身影，如同鬼魅般，从弥漫的硝烟和血腥气中缓缓走出，来到了谢景行身侧。
是靖王萧绝。
他依旧穿着那身暗紫色的斗篷，苍白的脸上溅了几点血珠，非但不显狼狈，反而平添了几分妖异的美感。与周围浴血搏杀的将士不同，他身上竟无多少厮杀的痕迹，仿佛只是信步穿过了一片狼藉的花园。他手中，郑重地捧着一卷明黄色的绢帛，那颜色，在这血红的环境中，刺眼得令人心颤。
残破的宫殿，遍地的尸骸，浓重的血腥，与那卷代表最高权力文书形式的明黄绢帛，形成了极其荒诞而强烈的视觉冲击。所有还能站立的人，无论是杀气腾腾的谢家军，还是殿门前残存的金吾卫，或是缩在角落瑟瑟发抖的宗室百官，目光都不由自主地被那卷绢帛吸引。
萧绝站定，目光扫过全场。他的眼神没有谢景行那种尸山血海里淬炼出的煞气，却有一种更深沉的、如同毒蛇般冰冷黏滑的穿透力，让每一个与之对视的人，都从心底泛起寒意。
读檄文？是大型官方脱粉回踩现场直播！皇帝老儿，你的黑料今天必须上热搜第一！
萧绝没有看身旁的谢景行，也没有看殿门，而是面向那些面无人色的官员和眼神动摇的侍卫，缓缓展开了手中的绢帛。
他的声音响起，不高，却异常清晰，带着一种奇特的、仿佛吟诵史诗般的韵律，穿透了战后的死寂和隐约的哀嚎，清晰地传入每个人的耳中：
“大夏靖王萧绝，谨以血泪，告祭太庙，昭告天下臣民：”
开场一句，便让所有人心头巨震！告祭太庙？这是要彻底否定当今天子的合法性！
“今上萧琰，嗣位以来，昏聩无道，罪孽滔天，十大罪状，罄竹难书！”
这已不是臣子弹劾君主，而是皇室成员对当今皇帝发起的、最彻底的公开控诉！
萧绝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刻骨的恨意与悲怆，每一条罪状，都如同重锤，敲击在摇摇欲坠的皇权基石上：
“其一，宠信奸佞！宦官曹瑾、佞臣赵阔等，把持朝政，堵塞言路，构陷忠良，致使朝纲混乱，国是日非！”
“其二，谋害功臣！北境大捷，将士用命，保国安民。然萧琰嫉贤妒能，竟于麟德殿庆功宴上，以毒酒鸩杀国之柱石谢景行公！天良尽丧，人神共愤！”
“其三，残暴不仁！为求一己长生，听信妖道，以童男童女之心肝入药炼丹，践踏人伦，灭绝天性！”
“其四，卖国求安！北戎犯境，将士浴血，然萧琰暗通款曲，意欲割让雁门关外三城以求苟且，视国土如私产，置黎民于水火！”
“其五，奢靡无度！国库空虚，百姓饥馑，然萧琰大兴土木，沉迷享乐，内帑耗竭，而民脂民膏尽入私囊！”
“其六至其十……”萧绝语速加快，将结党营私、排除异己、昏聩误国等罪状一一罗列，言之凿凿，仿佛亲眼所见。
这份檄文，将皇帝从“天子”的神坛上彻底拉下，剥去其所有神圣光环，将其描绘成一个集昏君、暴君、懦夫、骗子于一身的独夫民贼！
檄文宣读的过程中，现场一片死寂，唯有萧绝的声音在回荡。
那些原本还握紧刀剑、准备誓死效忠的金吾卫，手开始颤抖。他们大多出身寒微，被迫效忠，当听到皇帝用童男童女炼丹、割地求和时，一种本能的厌恶和恐惧油然而生。为这样的君主卖命，值得吗？
那些缩在角落的官员，更是面色惨白，冷汗直流。檄文中的许多罪状，他们或有耳闻，或亲身经历，此刻被赤裸裸地公之于众，他们仿佛也成了帮凶，羞愧难当。一些原本中立的官员，内心开始动摇。
就连谢家军将士，听着这字字血泪的控诉，想起北境战友的牺牲、谢帅遭遇的毒手，胸中的怒火更是熊熊燃烧，看向殿门的眼神更加凶狠！
诛心之战？是降维打击！用道德和法律（檄文）的键盘，把你皇帝老儿喷到社死！
萧绝完全沉浸在自己的表演中。他的声音时而悲愤，时而激昂，时而冰冷。当他念到“兄弟阋墙，骨肉相残”时，目光似有意似无意地扫过乾清宫大门，嘴角勾起一抹极致痛苦又极致快意的扭曲笑容。
这不是简单的宣读，这是一场酝酿了二十年的、华丽的复仇宣言！他要用最正式、最公开的方式，将皇兄钉在历史的耻辱柱上！这对他而言，比亲手刃之更加痛快！
“……如此无道昏君，岂配君临天下？岂非天厌之，地弃之，人神共诛之？！”
最后一句，萧绝几乎是嘶吼出来，声音尖锐刺耳，带着一种歇斯底里的释放感！
他猛地将檄文高举过头，面向众人，厉声道：“本王，身为太祖血脉，不忍见江山倾覆，社稷崩摧！今日之举，非为谋逆，实为奉天靖难，清君侧，诛无道，以谢天下，以安黎民！”
檄文宣毕，余音在血腥的空气中震荡。
沉默。
死一般的沉默。
然后，“哐当”一声，一名金吾卫手中的刀掉在了地上。紧接着，是第二把，第三把……残存的侍卫们，心理防线彻底崩溃，纷纷弃械跪地。
一些官员相互对视，眼中充满了复杂的情绪，最终，也陆续有人朝着萧绝和谢景行的方向，躬身行礼。
抵抗，在这一刻，土崩瓦解。
不是败于武力，而是败于道义。
谢景行始终沉默地看着这一切。他不需要言语，他染血的战甲和身后的尸山，就是最强大的武力背书。而萧绝的檄文，则为他们流血的行动，披上了最名正言顺的外衣。
此刻，定国公府地下，云舒收到了最新的战报：“檄文已宣，抵抗已止。”
她轻轻呼出一口气，指尖在沙盘上代表乾清宫的位置轻轻一点。
“下一步，”她低声对林嬷嬷道，“该请陛下…挪位了。”
萧绝放下手臂，将那卷沉重的檄文递给身旁的亲随。他看向谢景行，脸上那疯狂的神色稍稍收敛，露出一丝近乎优雅的疲惫。
“谢帅，”他轻声道，“这最后一道门…该开了。”
谢景行点了点头，目光再次投向那扇紧闭的殿门。这一次，目光中除了杀意，更添了几分…天命所归的凛然。
檄文已宣，大义在手。
血路铺就，王座在前。
这紫禁城的天，要变了。
搞定！舆论高地占领完毕！现在可以理直气壮地…踹门抢龙椅了！
黎明前的黑暗，似乎也不再那么浓重。
因为新的道统之光，已随着那卷染血的檄文，刺破了这腐朽王朝最后的夜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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