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入场,无疑成为了全场的焦点。一道道或好奇、或审视、或评估、或隐含敌意与不屑的目光,如同实质的探照灯,聚焦在我身上。我能清晰地感觉到其中几道目光尤其具有穿透力,带着毫不掩饰的、打量猎物般的意味。
“呵,徐家的新芽?”一个带着浓重斯拉夫口音、如同砂纸摩擦的声音打破了沉寂,来自那个东欧寡头维塔利。他晃动着杯中仿佛血液般的伏特加,嘴角咧开一个毫无温度的弧度,“看起来嫩得很,能扛得起承相的担子吗?别像你父母一样,中途……夭折了。”他故意在夭折上加了重音,带着赤裸裸的挑衅。
我端起侍者适时奉上的、新的冰红茶,对着他的方向遥遥举杯,脸上露出一个混合着年轻人特有的、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傲气,以及一丝被冒犯的不满:“维塔利先生,感谢关心。家父常教导,看人不能只看表面,就像品酒,不能只看颜色。至于担子重不重,扛了才知道,总比某些人连扛的资格都没有要强。”我故意将资格二字咬得清晰。
维塔利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凶光,捏着酒杯的手指关节微微发白。旁边那位中东的谢赫·法赫德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轻笑,抚摸着手中的琥珀念珠:“年轻人,有锐气是好事。但过刚易折,这个道理,你父亲想必还没来得及教你。”
“谢赫说得是,”我转向他,语气放缓,但眼神依旧不退让,“所以更需要诸位前辈……多多指点。”我把指点二字说得意味深长。
就在这暗流涌动的交锋时刻,大厅一侧的阴影中,一扇几乎与墙壁融为一体的暗门悄然滑开。三个人影鱼贯而出。
居中者,正是刘隐!他依旧穿着那身一丝不苟的深色中山装,面容如同古井无波,眼神深邃得仿佛能吞噬光线。跟在他左后侧的,是面色阴沉、右手动作似乎仍有些微不协调的宋沉锋,他看我的眼神,像是淬了毒的冰棱,充满了刻骨的恨意和杀机。而右后侧,则是推着一辆覆盖着黑色绒布的精巧推车的陈文远,他脸上挂着那副仿佛焊上去的、完美无瑕的职业微笑,仿佛我们之间过往的生死对峙从未发生,他只是个忠诚且高效的管家。
刘隐没有走向圆桌旁空着的、明显是主位的那张座椅,而是径直走到墨玉圆桌旁,停下脚步。他的出现,如同一种无形的信号,大厅内所有的低语和交锋瞬间停止,空气凝重得能滴出水来。所有的目光,包括那些最桀骜不驯的大佬,都带着不同程度的敬畏,聚焦在他身上。
“诸位,”刘隐开口,声音不高,却像是带着某种奇异的共振,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带着一种历经岁月沉淀的、不容置疑的权威,“感谢各位,于百忙之中,莅临此次观礼。”
他略一停顿,目光缓缓扫过全场,最终落在我身上,那眼神复杂难明,有审视,有评估,或许还有一丝……难以察觉的惋惜?
“遵循古老的传承,与不可违背的意志,”他继续说道,语气肃穆,“今日,在此,我们将共同见证,徐氏‘承相’之位,新的继承者——”
他的话戛然而止。
穹顶的星空幕布仿佛微微波动了一下,大厅内的光线也似乎随之产生了极其细微的偏折。紧接着,在墨玉圆桌的正上方,空气开始扭曲、汇聚,点点微光如同萤火虫般从虚空中浮现,迅速凝聚、勾勒……
一个清晰的全息投影,缓缓显现出来。
那是一个坐在一张古朴太师椅上的老者。他穿着传统的盘扣唐装,头发梳得一丝不苟,面容清癯,布满了深刻的皱纹,但一双眼睛却亮得惊人,如同鹰隼,锐利、冰冷,带着洞悉一切的通透和一种久居上位的、不容置疑的威严。
当我看清那张脸时,全身的血液仿佛在瞬间逆流,冲上头顶,又在下一秒冻结成冰!一股混杂着极度震惊、荒谬、以及排山倒海般悲恸和愤怒的洪流,瞬间冲垮了我所有的心理防线!
那张脸……
那张我曾在泛黄的老照片上看了无数次,那张承载着我童年模糊温暖记忆的脸……
是爷爷!
徐礼修!
那个在我年幼时便已去世,那个父母提起时总是带着复杂神色的爷爷!
他……他没死?!他一直没死?!而且……他就是丞相?!那个隐藏在一切幕后,操控着父母命运,甚至可能……下令杀害他们的元凶?!
我的大脑一片空白,耳鸣声尖锐地响起,几乎要刺破鼓膜。我死死攥住座椅的扶手,指甲深深陷入昂贵的皮革中,用尽全身的力气,才勉强控制住没有失态地站起来,没有让喉咙里那声混合着怒吼和质问的咆哮冲口而出。
叶晓洁放在笔记本上的手骤然收紧,指节泛白,她猛地抬头看向我,眼中充满了与我同等的震惊和担忧。秦叔站在我身后,我甚至能感觉到他身体瞬间的僵硬,以及那陡然提升、如同实质般的警戒气场。
耳机里,猴子倒吸一口冷气的声音尖锐地响起:“卧槽!!!铭哥!那……那是……老爷子?!他不是早就……这他妈是人是鬼?!”
全息投影中的“徐礼修”缓缓开口了,他的声音带着老年人特有的沙哑,却异常清晰、平稳,每一个字都像冰冷的锤子,敲打在我的心脏上:
“天铭……我的孙子。”
他呼唤着我的名字,语气中听不出丝毫祖孙间的温情,只有一种居高临下的、审视继承者的冷漠。
“看到你长大成人,很好。”他继续说道,目光如同实质,落在我脸上,仿佛能穿透我的皮肉,直视我灵魂深处的震荡与挣扎,“我知道你有很多疑问,关于你的父母,关于我,关于这个……家族世代传承的责任。”
他微微停顿,似乎在观察我的反应。我强迫自己抬起眼,与那双冰冷的、熟悉又陌生的眼睛对视,脸上努力挤出一丝混杂着震惊、困惑和一丝……或许可以被解读为对权力的渴望的表情。我知道,此刻任何过激的反应,都可能万劫不复。
“你的父亲,徐智国,”他的声音陡然转冷,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判决意味,“他,背叛了家族。”
这五个字,像五把烧红的匕首,狠狠捅进我的胸膛!我感觉到自己的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口腔里弥漫开一股血腥味。
“他愚蠢地试图洗白暗线,妄图切断我们与世界各地忠诚伙伴的联系,将徐家百年基业,带入所谓的光明。” “徐礼修”的语气充满了讥讽和怒其不争,“他忘记了,暗线才是徐家立足的根本,才是维系我们与在座各位共同利益的纽带!他的软弱和天真,不仅会毁掉徐家,更会危及整个组织的安全与稳定!”
他的目光扫过在场的那些黑帮头目、寡头政要,那些人脸上纷纷露出或赞同、或冷漠、或幸灾乐祸的表情。
“至于你的母亲,徐智英,”他看向我,眼神中甚至带着一丝……怜悯?“她选择了站在你父亲那边。夫妻一体,同罪。”
同罪……
所以,这就是理由?这就是他们必须死的理由?!因为不肯同流合污,因为想要摆脱这肮脏的宿命?!
无边的愤怒如同岩浆在我胸腔里奔腾、咆哮,几乎要将我焚烧殆尽。但我死死地压制着,指甲掐入掌心的疼痛让我保持着一丝清醒。不能冲动,不能……现在还不是时候。
“所以,”全息投影中的“爷爷”最终宣判,声音冷酷得不带一丝情感,“我不得不……清理门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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