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沌跃迁的余波如同潮水般退去,意识从绝对的虚无中艰难地重新凝聚。林默猛地睁开眼,刺目的翠绿光芒让他瞬间失明,随即又被一股温润浩瀚的生命气息温柔包裹。
他躺在冰冷的玉石地面上。头顶,是翡翠祭坛那熟悉的、流淌着柔和光晕的穹顶结构。空气里弥漫着玉髓芝母体特有的、令人心神宁静的草木清香,浓郁得如同实质。身下祭坛的纹路传来温润的暖意,正丝丝缕缕地渗入他几乎散架的身体,滋养着每一寸撕裂的经脉和枯竭的丹田。
“呃……”他试图撑起身体,左肩和胸前残留的剧痛让他闷哼一声,眼前发黑。但心脏位置那搏动着的翠绿烙印,却传来一股沉稳而磅礴的暖流,强行压下了翻腾的气血。他低头看去,胸前的伤口虽已愈合,但仍能看到皮肤下隐隐的翠绿脉络,与烙印相连。
星骸碎片!
林默猛地抬手摸向胸口。一块冰冷、带着细微裂痕、却依旧散发着微弱温润翠光的金属碎片,正紧贴着他的心脏,安稳地躺在那里。碎片中央,那株微缩的玉髓芝虚影比任何时候都要凝实、清晰,枝叶舒展间,传递着玉髓母体欣慰与安抚的柔和意志。
它还在!火种还在!
林默长长地、颤抖着呼出一口气,劫后余生的虚脱感混合着巨大的庆幸,几乎让他再次瘫软下去。他紧紧攥住星骸碎片,感受着那冰冷触感下搏动的生命力量,如同攥住了整个世界。
“苏茜!”这个名字如同惊雷在他脑海中炸响!他猛地扭头,目光急切地扫向祭坛中央!
在那里。
苏茜安静地悬浮在一个由翠绿根须交织成的柔软“摇篮”中。玉髓母体庞大的本体散发出柔和的光芒,源源不断地注入摇篮。苏茜的脸色苍白如纸,长长的睫毛紧闭着,在眼睑下投下淡淡的阴影。左眼眼角,残留着一道刺目的、已经干涸的暗红血痕,如同碎裂的瓷器纹路。
而她的右眼……紧紧闭着。没有任何光芒透出,没有任何能量波动。一片沉寂。如同风暴过后最深沉的夜空。
林默的心猛地揪紧!他挣扎着想要扑过去,却被一股柔和却不容抗拒的生命力场轻轻拦住。
「稍安……勿躁。」玉髓母体温和浩瀚的意志如同清风拂过林默的识海,「混沌初啼……消耗甚巨……本源有损……需以洪荒地脉……温养根基。」
林默强迫自己停下,指甲深深掐入掌心。他死死盯着苏茜沉寂的右眼,心脏如同被冰冷的铁手攥紧。混沌之眼……为了救他,为了对抗白虎,苏茜付出了怎样的代价?
就在这时!
嗡——!!!
一股微弱却无比清晰的、带着极致悲怆与古老沧桑的意念波动,毫无征兆地从林默怀中爆发出来!
是那几片被他贴身收藏的、来自火种舱的、碳化的植物残骸碎片!
这波动并非攻击,而是一种……源自生命本源的、跨越了亿万载时空的哀伤共鸣!它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瞬间触动了整个翡翠祭坛,触动了扎根于洪荒古林的玉髓芝母体!
哗啦啦——!!!
祭坛下方,那庞大到难以想象的玉髓芝母体本体,所有的枝叶在这一刻无风自动!不是之前阻挡白虎时的坚韧挥舞,而是……一种仿佛灵魂被触及的、难以抑制的剧烈震颤!无数晶莹的翠绿叶片相互碰撞,发出如同亿万风铃同时摇响的、清脆却又带着无尽悲凉的哗啦声!
这声音汇聚成一股庞大的精神洪流,席卷了整个祭坛空间!林默瞬间被淹没其中!他仿佛听到了亿万植物在枯萎前最后的叹息,听到了森林在烈火中焚毁的哀鸣,听到了一个古老而辉煌的植物文明在冰冷背叛下走向灭亡的……终极挽歌!
洪荒悲鸣!
“这是……”林默心神剧震!他猛地从怀中掏出那几片不起眼的黑色碳化残骸!此刻,这些碎片在玉髓母体悲鸣的共鸣下,竟散发出极其微弱的、几乎难以察觉的温润光晕!光晕之中,隐隐浮现出极其复杂的、类似植物脉络的古老纹路!
玉髓母体那温和浩瀚的意志,第一次出现了剧烈的波动,带着一种无法言喻的……悸动与哀伤:
「同源……的气息……」
「古老的……森林之子……」
「被冰冷的……烈焰……吞噬……」
母体的意志碎片与残骸散发的悲怆共鸣交织在一起,如同为林默揭开了被时光掩埋的一角真相:这些残骸,并非普通植物!它们来自一个与玉髓芝同源、甚至可能更加古老辉煌的植物文明!它们曾是某个世界森林的精华,生命的象征,最终却被星舰AI冰冷的熵化烈焰所吞噬,只留下这碳化的余烬,埋葬在背叛的坟墓之中!
而玉髓芝母体,感受到了这同源血脉被灭绝的悲恸!
就在这时!
林默手中的星骸碎片,仿佛被这悲鸣与共鸣唤醒,猛地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翠绿光芒!光芒不再温和,而是带着一种灼热的、如同涅盘般的意志!碎片中央的玉髓芝虚影枝叶疯狂生长,散发出强烈的“渴望”!
这渴望的目标……直指林默掌中那几片散发微弱光晕的碳化残骸!
林默福至心灵!他没有任何犹豫,在玉髓母体悲鸣的意志注视下,将掌中那几片温润的碳化残骸碎片,轻轻按向星骸碎片表面!
噗——!!!
如同火星溅入滚油!如同枯木逢遇甘霖!
接触的瞬间!
嗡——!!!
星骸碎片爆发出刺目的、融合了翠绿生命本源与古老植物文明余烬光辉的光芒!那几片碳化残骸碎片如同冰消雪融,瞬间被星骸碎片的光芒吞噬、吸收!
紧接着,更加不可思议的一幕发生了!
吸收了碳化残骸的星骸碎片,仿佛获得了某种“根”的指引!它猛地挣脱林默的手掌,化作一道翠绿流光,瞬间没入林默脚下——那由纯粹玉石构筑的翡翠祭坛!
噗!
一声轻响。星骸碎片如同种子投入沃土,瞬间消失在祭坛晶莹的玉石表面。
下一秒!
嗡——!!!
整个翡翠祭坛剧烈震动!祭坛表面繁复的纹路瞬间被点亮!流淌的光芒不再是纯粹的翠绿,而是夹杂了一丝丝古老而坚韧的、如同历经雷火淬炼后的深沉木纹光泽!
祭坛中央,苏茜悬浮的“摇篮”下方,坚硬的玉石地面无声无息地隆起、裂开!数条闪烁着翠绿与古老木纹光泽的、介于能量与实体之间的根须,如同初生的幼苗,破土而出!它们并非玉髓母体那种庞大古老的根须,而是更加纤细、充满新生力量的“嫩芽”!
这些新生根须贪婪地汲取着祭坛下方洪荒地脉的磅礴灵气,同时也主动缠绕上苏茜悬浮的摇篮,将一股融合了玉髓母体本源、星骸空间特性以及那古老植物文明余烬意志的、更加精纯而温暖的能量,源源不断地注入苏茜体内!
沉睡中的苏茜,苍白如纸的脸上,悄然浮现出一丝极其微弱的、近乎透明的红晕。她紧闭的左眼睫毛,极其轻微地颤动了一下。而她沉寂的右眼……那紧闭的眼睑之下,最深处,仿佛有一粒微不可查的、混合着银蓝星尘与古老木纹的奇异光点……极其微弱地……闪烁了一下。
玉髓母体那悲鸣的震颤缓缓平息,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带着震撼与期许的宏大意志:
「余烬……生根……」
「以背叛为壤……以悲鸣为露……」
「生命……永不……屈服!」
林默站在祭坛边缘,看着那破玉而出的新生根须,感受着星骸碎片融入祭坛后带来的、更加厚重而充满生机的空间脉动,再看向摇篮中苏茜脸上那微弱却真实存在的生命迹象。
冰冷的火种舱,埋葬的不仅是绝望,还有生命的余烬。
而这余烬,在洪荒的沃土中,在背叛的真相浇灌下,在混沌的呼唤里……生根了。
他缓缓抬起头,目光越过翡翠祭坛的穹顶,仿佛穿透了层层叠叠的洪荒古林,望向那未知的天际。白虎守护者那熔金般的虎瞳,似乎仍在虚空中若隐若现。
前路依旧凶险,混沌依旧未明。
但此刻,他手中紧握的,不再是逃亡的碎片。
而是……扎根于真相与生命的新生之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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