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晨雾尚未完全散去,月亮河滩还带着湿漉漉的凉意,便有其他在河边石板上捶打洗衣、或是摇着小船在浅水区撒网捕鱼的妇人,敏锐地注意到了河湾处沙滩上的不寻常。几行被河水冲刷得有些模糊却依然可辨的、深陷凌乱的脚印,一片被明显浸湿的深色沙地,以及岸边被压倒的几丛芦苇,都无声地诉说着这里曾发生过不寻常的事。
很快,这些痕迹就与前一天傍晚隐约从下游方向顺风飘来的、被水声和距离模糊了的凄厉呼救声和撕心裂肺的哭喊声对上了号。乡村里没有不透风的墙,消息如同投入静湖的石子,涟漪迅速扩散,不到一顿早饭的功夫,就传得附近几个村落人尽皆知。
“听说了吗?昨天傍晚,可了不得!就下游河湾那儿,老刘家那个皮得上天入地的猴崽子,差点就淹死在那儿了!”一个端着洗衣盆的妇人压低声音,对碰到的熟人急切地分享着这惊人的消息,脸上还带着后怕的表情。
“真的啊?阿弥陀佛!河湾那地方多险啊!后来呢?孩子咋样了?”听者立刻倒吸一口凉气,心都揪了起来。
“万幸!真是祖宗保佑!听说命悬一线的时候,遇上贵人了!一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过路男人,想都没想,扑通一声就扎河里去了!那水性,了得!几下子就像那水里的鱼鹰似的,就把孩子给托上来了!”讲述者说得绘声绘色,仿佛亲眼所见,语气里充满了对那位神秘恩人的敬佩。
“老天爷!那可是要命的河湾啊,老水手都不敢轻易下去,水下暗流漩涡多着呢!谁这么大胆又好心肠?是哪家的人啊?”追问者又惊又叹。
“可不就是嘛!听说把人捞上来后,人家连气都没多喘几口,看孩子没事,连名字都没留,穿着那身湿透了的衣裳,扭头就走了!刘家媳妇当时魂都吓飞了,光顾着搂着孩子哭,都没看清恩人具体长啥样,就记得个子挺高,挺结实,动作快得吓人!”消息灵通的妇人惋惜地拍着大腿。
“真是活雷锋啊!这年头,这样救人于危难还不图回报的好人,可真是不多了!积大德了!”众人纷纷感叹,语气中充满了对世风日下的感慨和对这份罕见善举的推崇。
“周小庄”的露台上,食客们品尝着鲜美的奶白色鱼汤,嚼着喷香的玉米饼子,话题自然也离不开这桩发生在眼皮子底下的义举。
“老板娘,快过来听听,”一个相熟的常客忍不住向正忙着端菜的高红梅招手,压低声音问道:“听说昨天傍晚咱们后面河滩出大事了?有个调皮孩子差点在河湾那边淹死?有这回事吗?”
高红梅正端着一碟刚出锅、金黄焦脆的玉米饼子过来,闻言,端盘子的手几不可查地顿了一下,脸上迅速露出恰到好处的、毫不知情的惊讶和关切,眉头微微蹙起:“啊?有这事?我们昨天忙完前面,回来得早,没太注意后面河滩上的动静。天哪,在河湾?孩子没事吧?这可太吓人了!”她的表情自然到位,仿佛真是第一次听说。
“没事没事,虚惊一场,真是万幸!说是命里有贵人,被一个路过的好心人给及时救上来了。啧啧,真是险啊!也不知道是哪位英雄好汉,这得好好谢谢人家,这可是救命之恩啊!”食客感慨道。
“是啊,是啊,孩子平安比什么都强。好人一定有好报,菩萨都看着呢。”高红梅笑着应和,语气真诚,转身走向厨房时,嘴角却忍不住微微上扬,勾勒出一丝只为丈夫感到的、隐秘而甜蜜的骄傲,像怀里揣了个暖炉子。
另一桌的客人也在热烈地议论和猜测:“你们说,这会是谁呢?咱们这月亮河上下游,水性好的人不少,但有这胆量、这身手,敢直接往河湾里跳的,可没几个……”
“我寻思着,会不会是河对岸村子的老赵?他年轻时可是有名的‘浪里白条’,一把好水性。”
“不像不像,”立刻有人反驳,“老赵昨天一早就被他闺女接去县里走亲戚了,根本不在家。”
“那就奇了怪了,还能是谁?总不会是外乡人吧?可这时间点,这地方……难不成真是深藏不露的高手?”猜测陷入了僵局,众人更加觉得这位无名英雄神秘而可敬。
高大壮在院子里吭哧吭哧地劈着柴,粗壮的胳膊挥舞着斧头,耳朵却竖得老高,一字不落地听着露台上食客们的议论。他心里跟明镜似的,亮堂着呢!他可是清楚地记得,昨天傍晚他振华哥回来时那副模样——浑身湿透,头发还在滴水,裤子鞋子都糊着泥沙,嫂子当时就惊叫着扑过去,着急忙慌地把他推进屋里换干衣服,嘴里还不住地埋怨他莽撞。再结合这时间、这地点、这救人的事儿,不是他妹夫周振华,还能是谁?
一股巨大的自豪感在他胸膛里咕嘟咕嘟地冒泡,膨胀,恨不得立刻扔下斧头,冲到露台上,叉着腰,对着所有食客大声宣布:都别猜了!那无名英雄!那活雷锋!就是我妹夫!我振华哥!厉害吧?!
但他死死记着振华平日里的为人,知道他们最不喜欢张扬,尤其是这种施恩不图报的事。他只能强行把这股冲动憋回去,憋得黝黑的脸上通红,额头上青筋都微微凸起,手下劈柴的力气不由得大了不少,砰砰作响,嘴里抑制不住地发出嘿嘿的傻笑声,低声嘟囔着:“俺就知道……俺妹夫厉害着呢……嘿……真给俺长脸……嘿嘿……”
当事人的感激与苦苦寻找
而被救孩子的母亲,刘家媳妇,经过一夜的安抚和后怕,第二天天刚蒙蒙亮,就收拾齐整,领着已经恢复了些精神、但明显乖巧了很多的孩子,提着一满篮子还带着母鸡体温的新鲜鸡蛋和好几包自家精心制作的桂花米糕、芝麻糖,沿着河滩,开始挨家挨户地、遇到人就打听恩人的下落。
她逢人便比划着,用带着哭腔和无比感激的语气描述恩人的大致模样:“个子挺高的,得有这么高(她努力踮起脚比划),身板很结实,看着就有力气,动作特别快,唰一下就冲过去跳河里了……我当时都吓懵了,没看清正脸……求您们帮我打听打听,到底是哪位恩人救了我家娃的命,这再生之恩,天大的恩德,我们刘家就是做牛做马也要报答啊!”她红着眼眶,情绪激动,几乎要给人跪下。孩子也乖巧地跟在母亲身边,小脸还有些苍白,依赖地抓着母亲的衣角,眼神里恢复了灵动的光彩,却也多了几分经历风波后的怯生生的安静。
然而,她问遍了河滩边洗衣淘米的妇人,问遍了附近田里劳作的老乡,甚至问到了“周小庄”的院门口(高红梅依旧温和而坚定地表示不知情),竟然没有人能确切地指认出那位恩人。周振华平日为人低调,不常在人前卖弄水性,救人时又干脆利落,事了拂衣去,没有留下任何蛛丝马迹,仿佛真是月亮河悄然派来又悄然离去的守护神。
而处于这小小舆论风暴最中心、被众人猜测寻找的周振华本人,却像完全没事人一样。他依旧每天雷打不动地清晨划着小船去河心撒网,捞取最新鲜肥美的鱼;依旧在院子里叮叮当当地加固他的鸡舍,防止黄鼠狼惦记;依旧在他那片宝贝瓜田里弯腰侍弄,除草施肥;闲暇时,就搬个小凳子坐在不远处,看着妻子对着那本《拜厄钢琴初级教程》,笨拙又极其认真地练习,嘴角带着不易察觉的温柔笑意。
有相熟的村民或者好奇的食客,会半开玩笑地、旁敲侧击地问他:“振华,昨天河滩那边出的事,闹得挺大,听说没?你常年在河边跑,水性那是没得说,当时就没看到点啥?听到点动静?”
周振华手中的活计不停,或是整理渔网,或是给瓜秧搭架,头也不抬,神色如常,语气平淡得就像在谈论天气:“哦,听人说了几句,孩子没事就好,万幸。我那会儿可能在后院收拾家伙什,没太注意河边的动静。”他的表情自然,眼神平静,看不出任何一丝一毫的破绽,让人无法将他和那个传说中的“无名英雄”联系起来。
于是,这位来无影去无踪、水性超群、英勇无畏却不留姓名的“无名英雄”,就成了月亮河畔口口相传的一个美好传说。人们茶余饭后津津乐道着他的事迹,称赞他的英勇果敢,敬佩他的无私忘我,更无限感叹他那“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的、仿佛只存在于古书里的侠义古风。
虽然无人知晓他的姓名,但这份突如其来的义举和其中蕴含的崇高美德,却如同月亮河清澈的河水一般,无声地滋润着这片土地,让每一个听到这个故事的人,心中都不由自主地多了一份温暖的慰藉和对人性善良的坚定信念。
而在唯一的知情人高大壮那憋得通红的脸上,以及每每听到客人们由衷称赞那位“无名英雄”时、高红梅那忍不住微微上扬、甜丝丝的嘴角和发亮的眼神中,周振华那平日朴实无华的身影,无疑变得更加高大、巍峨,闪耀着独特而令人心折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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