厦门的白鹭体育场，是国内最新、最现代化的专业足球场之一。比赛日当晚，这里座无虚席，球迷将球场汇成了一片红色的海洋。
世界杯亚洲区十八强赛，中国主场对阵日本。这不仅仅是一场普通的预选赛，更是一场关乎荣誉和尊严的战斗。
林昊没有和足协的大部队坐在一起，他婉拒了主席台的位置，只是要了一张普通的工作票，戴着一顶鸭舌帽和口罩，低调地坐在了媒体席后方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
他不想引起任何不必要的关注。今天，他只是一个观察者，一个纯粹的足球教练。
赛前一个小时，他应邀来到了国家队的休息室，见到了国足主帅伊万科维奇。
这是一个满头银发，眼神矍铄的老人。他看到林昊，脸上露出了热情的笑容，主动伸出手。
“林，很高兴见到你。我看过你带队的很多比赛，尤其是亚冠，踢得非常聪明，非常有纪律性。”伊万科维奇的英语很流利。
“您过奖了。”林昊谦虚地说道。
足协的技术部官员也在一旁，简单地寒暄了几句后，伊万科维奇就直入主题。他打开了战术板，上面已经摆好了今晚双方的预测首发。
“日本队的实力，不用我多说。他们的主要球员，几乎都来自欧洲五大联赛。技术、战术、整体性，都是亚洲顶级的。”伊万科维奇的表情很严肃，“我们今天的策略，就是防守。稳固防守，然后寻找反击的机会。”
他看向林昊：“林，我知道你带队打日本球队很有心得。横滨水手，神户胜利船，都是J联赛的冠军，但他们都输给了你。我想听听你的看法，对付日本队，最关键的是什么？”
面对这位老帅的虚心请教，林昊沉吟了片刻。
他知道，自己今天来的目的，不是指点江山，更不是越俎代庖。他只是一个旁观者，一个提供参考意见的“顾问”。
“伊万先生，您是主教练，具体的战术布置，我不敢班门弄斧。”他先表明了自己的立场，“我只能从我带队和他们交手的经验，谈一点我个人的感受。”
“请讲。”
“对付日本队，我认为有两点最重要。第一，是心态。我们不能怕他们。一旦在心理上就觉得自己不如他们，那比赛还没踢，就已经输了一半。我们要敢于和他们进行身体对抗，敢于在局部进行逼抢，打乱他们习惯的传控节奏。”
“第二，是效率。日本队的控球能力很强，我们不可能整场比赛都拿到球权。所以，我们为数不多的几次反击机会，就显得尤为宝贵。从断球到完成射门，必须在最短的时间内完成。任何一次拖沓和犹豫，都会错失良机。”
林昊的话，说得很实在，没有涉及任何具体的战术细节，但却直指核心。
伊万科维奇听完，赞同地点了点头：“说得很好。心态和效率，这确实是我们在面对强队时，最需要解决的问题。”
他又指了指战术板上泰山队的几名国脚：“你的这几名队员，王大雷，李源一，黄政宇，还有那个年轻的谢文能，状态都很好。今晚，他们都是我们的首发。”
“我相信他们会拼尽全力。”林昊说道。
简单的交流很快就结束了。伊万科维奇要去进行最后的赛前动员，林昊也识趣地告辞。
走出休息室，他正好碰到了准备入场的国家队队员们。
王大雷看到他，眼睛一亮，想上来打个招呼，但看到他身边的工作人员，又忍住了，只是冲他挤了挤眼睛。
李源一和黄政宇，也看到了他，默默地冲他点了点头。
而年轻的谢文能，则显得有些激动和紧张，他看着林昊，眼神里充满了敬意和询问。
林昊没有说话，只是对着他们，做了一个加油的手势。
那一刻，他的心里，百感交集。
曾几何几时，他也是他们中的一员。他也曾穿着这身红色的战袍，在这条球员通道里，感受着心脏的狂跳，和即将踏上战场的激动。
而现在，他只能站在通道的另一边，像一个局外人一样，目送着他们。
咫尺天涯，不过如此。
比赛开始。
日本队强大的整体实力，从第一分钟就展现了出来。他们牢牢地控制着球权，通过不断的短传渗透，向中国队的球门施压。
中国队的球员们，踢得非常顽强。他们严格地执行着伊万科维奇的部署，三条线保持得非常紧凑，用不惜体力的奔跑，弥补着技术上的差距。
王大雷在门前高接低挡，表现神勇，连续扑出了对方几次极具威胁的射门。
李源一和黄政宇组成的中场屏障，也拼尽了全力。他们一次次地倒地铲抢，用身体去阻挡对方的进攻。
然而，实力上的差距，终究是难以逾越的鸿沟。
第二十八分钟，日本队的中场远藤航，在禁区外围送出一脚手术刀般的直塞，皮球穿透了中国队的整条防线。
前锋上小川航基心领神会，反越位成功，面对出击的王大雷，冷静地推射远角得手。0:1。
丢球后的中国队，并没有被打垮。
下半场，他们踢得更加有血性。
第六十二分钟，中国队打出了一次精彩的快速反击。谢文能在边路利用速度强行突破后传中，中路跟进林良铭抢点头球攻门，被对方门将神勇扑出。
第七十五分钟，日本队利用一次角球机会，由他们的中后卫板仓滉头球破门，将比分扩大为2:0。
比赛最后时刻，不甘心失败的中国队大举压上。替补登场的张玉宁在禁区内奋力抢点，为中国队扳回一城。1:2。
但仅仅两分钟后，日本队就利用中国队后防空虚的机会，由他们的前锋小船航基再入一球，彻底杀死了比赛。
1:3。
终场哨响，中国队在主场，输掉了这场关键的比赛。
球员们一个个瘫倒在草地上，脸上写满了不甘和疲惫。
看台上的球迷们，没有像往常一样发出嘘声或者提前退场。他们站了起来，鼓着掌，高唱着国歌。
“踢得不错了！拼了就行！”
“小伙子们，别灰心！下一场干回来！”
他们看到了球员们的努力和拼搏，看到了这支球队的精气神。虽然输了球，但他们没有输掉尊严。
林昊在终场哨响的那一刻，就默默地起身，离开了球场。
他没有去休息室安慰自己的队员，也没有再去和伊万科维奇交流。
他走在厦门夜晚的街道上，海风吹拂着他的脸。
他脑子里，没有比赛的胜负，也没有战术的得失。
他只是在想，如果当年，在他打进那记乌龙球之后，球迷们也能像今晚这样，给他一些宽容和鼓励，他的人生，会不会是另一番模样？
但历史没有如果。
他掏出手机，订了一张第二天一早返回济南的机票。
厦门之行，结束了。
他的战场，还在济南。
足协杯决赛，上海海港。
那才是属于他的，最后的战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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