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察”金牌带来的短暂安宁,并未持续太久。萧煜深知,皇后与三皇子一系绝不会善罢甘休。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尤其是那些潜伏在体内的、无形的杀手。
那日皇后赏赐的“古玩”虽已锁入库房,但之前近距离接触时吸入的微弱汞毒,以及落水后一直未能彻底清除的寒邪,如同附骨之疽,隐隐侵蚀着他的身体。他虽凭前世知识自行调理,但终究缺乏对症之药,效果甚微。这具身体,依旧比常人虚弱,这是他的致命弱点。
必须尽快解毒,强健体魄!
这一日,萧煜“偶然”提起,觉得宫中太医开的方子喝久了嘴里发苦,想换点“新鲜”的药材尝尝。他看似随意地报了几味药性相冲、甚至略带毒性的草药名,吓得福顺脸都白了。
“殿下,这……这可使不得!是药三分毒,更何况这些……”
萧煜眨着“懵懂”的眼:“可是……书上说,毒蛇旁边,总长着能解它毒的花呀?以毒攻毒,不行吗?”
福顺拗不过他,又担心他真去乱吃,只得暗中焦急。他想起前些日子出宫采买时,隐约听闻京中来了一位药王谷的传人,医术高超,尤擅解毒,只是行踪飘忽,性子也有些……古怪。
“殿下,”福顺压低声音,“奴才听说城外有个厉害的大夫,要不……奴才悄悄去请来看看?”
萧煜心中一动,药王谷?这个名字,他在藏书阁的杂书里似乎见过记载,是传说中的医学圣地,门人极少入世。他面上却露出“好奇”:“真的?比太医还厉害?那……那你快去快回!别让人知道!”
福顺领命,趁着夜色,悄悄溜出了宫。
两日后,福顺带回了一个消息,人,请到了,但对方有个古怪要求——不上门问诊,需病人亲自前往其在城西的一处临时居所,且只看“疑难杂症”。
风险很大。皇子私自出宫,一旦被发现,后果不堪设想。
但萧煜没有犹豫。身体的隐患必须解决,而且,他对这个药王谷传人,也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是夜,月黑风高。萧煜换上福顺不知从哪弄来的普通富家公子衣衫,借着“明察”金牌对宫门守卫的威慑(福顺谎称奉密令出宫办事),悄然离开了皇宫。
城西,一处看似普通的民宅小院。院门虚掩,推开时,一股浓郁而奇异的药香扑面而来,不同于太医院的沉闷,这香气清冽醒神,带着草木的生机。
院内没有点灯,只有月光勾勒出一个纤细的身影,正背对着他们,在一方石臼中捣药。手法娴熟,节奏轻快,那“笃笃”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苏先生,人带来了。”福顺恭敬道。
那身影停下动作,缓缓转过身。
月光如水,洒在她身上。约莫十五六岁年纪,穿着一身简单的素白布衣,乌黑的长发用一根木簪随意挽起,露出一张清丽绝俗的脸庞。肌肤胜雪,眉目如画,最特别的是那双眼睛,清澈明亮,如同山涧清泉,带着一种不染尘埃的通透与……淡淡的疏离。
她目光扫过福顺,最后落在萧煜身上,上下打量一番,秀眉微蹙:“就是你?中过水寒之毒,近期还接触过金石类的慢性毒素?”
声音清冷,如同玉珠落盘。
萧煜心中一震!好厉害的眼力!他刻意收敛气息,伪装成普通病弱公子,竟被她一眼看穿根源!
他面上适时地露出“惊讶”和“怯懦”,往福顺身后缩了缩:“你……你怎么知道?”
少女——苏沐清,没有回答,只是放下石臼,走到他面前,语气平淡无波:“伸手。”
她的手指搭上萧煜的手腕,指尖微凉。片刻后,她收回手,语气依旧没什么起伏:“水寒侵肺,经络有损。金石之毒微量,积于肝经。太医院那些温补方子,不过是隔靴搔痒,再喝上三个月,肝经必损。”
句句切中要害!萧煜(陈默)前世涉猎极广,对中医亦有研究,深知她所言非虚。这少女,确有真才实学!
“那……那能治吗?”福顺急切地问。
苏沐清瞥了福顺一眼,目光又回到萧煜脸上,带着一丝探究:“治,能治。但我的药,不便宜。而且,药性霸道,过程会有些痛苦。你这娇生惯养的身子,未必受得住。”
“我不怕苦!”萧煜立刻表态,眼神“倔强”,“只要能治好,多少钱都行!” 他扮演着一个被病痛折磨、急于求治的富家子。
苏沐清嘴角似乎微微勾了一下,极淡,转瞬即逝:“钱,是小事。我缺几味药引,生长在极险之地,需要有人帮忙采集。”
“姑娘请说!刀山火海,我也派人去取来!”福顺拍着胸脯。
“不必。”苏沐清目光清凌凌地看着萧煜,“我要他,亲自去。”
“什么?!”福顺大惊失色,“这怎么行!我家公子他……”
“要么应下,要么,请回。”苏沐清语气干脆,不容置疑。
萧煜与她对视,在那双清澈见底的眼眸中,他看到了一丝狡黠和……考验。她似乎,看出了些什么?
“我去。”萧煜“咬牙”道,脸上露出一副“豁出去”的表情。
苏沐清这才点了点头,从袖中取出一个小巧的白玉瓶,递给他:“先把这个喝了。固本培元,缓解你肝经的毒素。三日后,子时,城外落霞峰下等我。过时不候。”
萧煜接过玉瓶,触手温润。拔开瓶塞,一股沁人心脾的清香溢出,令人精神一振。他不再犹豫,仰头饮下。药液入喉,化作一股温和的暖流,缓缓散入四肢百骸,多日来的沉疴滞涩之感,竟真的减轻了不少!
“多谢姑娘。”他真心实意地道谢。
苏沐清却已转过身,重新拿起石臼,继续捣药,只留给他们一个清冷的背影:“记住,子时,落霞峰。”
回宫的路上,萧煜摩挲着那枚空了的玉瓶,眼神深邃。
药王谷,苏沐清……这个突然出现的少女,如同投入他这潭浑水中的一颗石子,带来了未知的变数,也带来了……治愈的希望。
她的药立竿见影,她的要求古怪刁钻。
她真的只是为了寻找药引吗?
还是另有所图?
但无论如何,这条医药线,他必须抓住。这不仅关乎他的性命,更可能成为他未来对抗阴谋的又一重要筹码。
苏沐清……
我们落霞峰,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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