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旅长!旅长!出大事了!”
一个寒冬的午后,旅部作战室的门被王虎一脚踹开,他那张黝黑的脸上,罕见地,没有了往日的兴奋,反而带着一股子浓浓的憋屈和……尴尬。
林啸天正和刘政委、李剑等人,就着沙盘,推演着开春之后,针对太原外围的“拔钉子”作战方案。
“什么事,慌慌张张的?鬼子打过来了?”林啸天抬起头,不满地皱了皱眉。
“不是!”王虎把手里的一个册子,狠狠地拍在了沙盘上,震得上面代表着敌军据点的小旗子都倒了几根,“是您亲自编的那个什么《论火力压制与步炮协同》!咱们一团的兵,在训练场上,按着您这宝贝教材练,结果……差点把咱们自己人给报销了!”
“怎么回事?!”林啸天和刘政委同时站了起来,神色瞬间变得凝重!
“还不是您写的!”王虎一脸的郁闷,“您上面说,要用迫击炮,对敌军的火力点,进行‘随叫随到’的精确打击!我手下那帮小子,就真这么干了!结果呢?!”
“他娘的!”王虎一拍大腿,火气上来了,“咱们兵工厂造的那些炮弹,十发有八发,是瞎火的!还有两发,落点能偏出二里地去!这……这叫精确打击?!这他娘的叫‘看天吃饭’!”
“还有!”他拿起另一本陈庚主编的《地道战与游击战术的现代化改良》,“老陈这上面写的,用‘诡雷’、‘连环雷’,迟滞敌人!想法是好!可咱们的‘铁王八’(地雷),傻大黑粗,一个就有脸盆那么大!你还没埋呢,鬼子的飞机在天上就先看见了!还玩个屁的陷阱!”
“旅长!”王虎的嗓门,因为激动而拔得老高,“咱们的脑子,是升级成‘洋枪大炮’了!可咱们手里的家伙,还他娘的是‘土枪土炮’啊!这软件跟硬件不匹配,这仗,没法打!”
王虎这番粗俗却又一针见血的话,让整个作战室,都陷入了沉默。 所有人都意识到,他们忽略了一个最致命的问题——战术的革新,必须要有相应的武器装备来支撑!
“走。” 林啸天没有多说一个字,他抓起桌上的那几本新教材,披上大衣,第一个,走出了作战室。 “去兵工厂!”
……
“太行军区第一兵工厂”内,炉火冲天,钢花四溅。 数百名工人,正赤-裸着上身,在零下十几度的严寒中,挥汗如雨。刺鼻的铁锈味和硝烟味,弥漫在空气中。 兵工厂厂长赵铁锤,正指挥着工人们,将一车刚刚炼好的、还泛着红光的铁水,浇筑进一排排手榴弹的模具里。
“老赵!” 林啸天的大喊声,让整个嘈杂的厂房,都瞬间安静了下来。
“旅长?!您……您怎么来了?!”赵铁锤看到林啸天,受宠若惊,连忙在身上那件满是油污的破棉袄上擦了擦手,迎了上来。
“我来,是给你送‘考题’来了!” 林啸天没有废话,他将那几本崭新的战术教材,重重地,拍在了赵铁锤面前那张沾满了油污的工作台上!
“老赵,看看!”他的声音,在轰鸣的机器声中,依旧充满了力量,“这是我们独立第一旅,用血和脑子,总结出来的,打鬼子的新战术!” “但是!现在,我们的战术,被我们手里的家伙,给卡住了脖子!”
赵铁锤疑惑地拿起那几本教材,他虽然大字不识几个,但光看上面那些画着各种诡异攻击路线和爆炸方式的插图,他就知道,这绝对是顶了天的宝贝!
“旅长……”他艰难地咽了口唾沫,“您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很简单!”林啸天的手指,在那本《地道战改良》的封面上,重重地敲了敲,“我不要你再给我造那些脸盆大的‘铁王八’了!我要你,给我造出更聪明、更小、更致命的雷!”
“我要‘定向雷’!”他的声音,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命令,“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我要求你造出来的地雷,爆炸的时候,所有的钢珠、铁片,都必须给老子,像一把张开的扇子一样,朝着一个方向,给我打出去!专门用来封锁道路,屠杀鬼子的集团冲锋!”
“我还要‘跳雷’!”他的手指,又点向了另一张插图,“一踩,它就能给老子蹦到半空中,齐腰高!再爆炸!我不要炸死他,我就要炸残他!让鬼子一个伤兵,拖垮他们三四个战斗兵!”
“我更要‘反步兵子母雷’!”他的声音,变得如同魔鬼般,充满了残酷的智慧,“一颗大雷炸开,能撒出去几十颗小雷!专门用来对付鬼子的工兵!让他排也不是,不排也不是!让他每走一步,都像是在阎王爷的刀尖上跳舞!”
“这……这……” 赵铁锤和他身后那群围过来的老师傅们,一个个都听得是目瞪口呆,冷汗直流! 这……这还是他们理解中的地雷吗?!这简直就是……索命的“妖法”啊!
“旅长……”赵铁锤的声音,都在发抖,“您……您这不是为难俺们吗?俺们……俺们连图纸都没有,见都没见过……这……这怎么造啊?”
“没有图纸,就自己想!”林啸天的眼神,如同刀锋般锐利,“我问你,我们从缅甸,带回来的那些美式装备里,有没有类似的东西?我们缴获的鬼子炮弹里,有没有可以借鉴的结构?”
“有……有是有……”赵铁锤结结巴巴地说道,“可……可那些东西,太精密了……我们……我们这的机床,跟不上啊……”
“那就用土办法!”林啸天打断了他,“我们没有精密的弹簧,我们就用牛筋!我们没有高级的化学引信,我们就用最可靠的拉发火!我们没有滚珠轴承,我们就用铁匠铺里砸出来的碎铁砂!”
“我不管你们用什么办法!”他的声音,在整个厂房里回荡,“我只给你们,一个半月的时间!在开春化冻、‘春季攻势’真正打响之前!我必须!在我的演习场上,看到这些‘新宝贝’的,实弹表演!”
“老赵!”他的语气,缓和了下来,他走上前,重重地,拍了拍赵铁锤那沾满油污的肩膀,“我知道,这很难。但是,我们兵工厂,就是我们独立第一旅的,另一颗心脏!前线的弟兄们,能不能少流血,能不能打胜仗,就全看你们的了!”
赵铁锤看着林啸天那双充满了信任和期盼的、布满了血丝的眼睛。 他沉默了许久。 最终,他猛地,将头上那顶破毡帽,狠狠地摔在地上!
“他娘的!”他那张黝黑的脸上,爆发出一种豁出去的狠戾,“旅长!您就瞧好吧!” “不就是几个新式地雷吗?!俺们就是把这身老骨头,都填进这炼钢炉里!也保证!在一个半月后,给您,给前线的弟兄们,一个满意的交代!”
“好!”
……
一场史无前例的、疯狂的“武器大革新”运动,在独立第一旅的兵工厂里,日夜不息地展开了! 赵铁锤,和他手下那群最顶尖的老师傅、技术员,甚至还有几个被策反过来的、懂技术的日军战俘,彻底住在了实验室里。 他们将缴获来的、所有能找到的、奇形怪状的武器,都拆成了零件,一个一个地研究,一个一个地仿制。
失败。 再失败。 再……
“轰——!” 实验场上,一声剧烈的爆炸。 一个刚刚仿制出来的“跳雷”原型,因为引信延迟计算失误,在刚跳离地面不到十公分的时候,就提前爆炸了。 两个负责测试的老师傅,当场被炸断了双腿,血流如注。
“老张!老李!”赵铁锤疯了一样地冲过去,抱着两个浑身是血的伙计,嚎啕大哭!
“厂长……别……别哭……”那个叫老张的师傅,脸色惨白,却硬是挤出了一个笑容,“俺……俺们好像……摸到点门道了……那……那个弹簧的力度……好像……还要再……再大一点……”
“快!快送医院!送医院!”
……
一个月后。 还是那片实验场。 林啸天、王虎、陈庚……所有旅、团级指挥官,都神色凝重地,站在这里。 赵铁锤,也站在这里。他的眼睛,布满了血丝,整个人,像是瘦脱了相,但他那佝偻的背,却挺得笔直!
“旅长!同志们!”他的声音,沙哑,却充满了无上的骄傲!“请……请检阅!”
在他的面前,摆着三排造型各异,但却都散发着冰冷杀气的“新式武器”。
“这个!”他指着一个半月形的、前面布满了钢珠的铁盒子,“俺们管它叫,‘阎王扇’!定向雷!有效杀伤距离,五十米!扇形角度,六十度!在这个范围里,别说是人,就是头牛,也得给它打成筛子!”
“这个!”他指向一个如同大号罐头的铁疙瘩,“‘窜天猴’!跳雷!踩上引信,一秒钟后,它能蹦到一人高!再炸!里面的三百颗钢珠,专炸鬼子的五脏六腑!”
“还有这个!”他最后,指向了一个其貌不扬的、如同大号“铁王八”的地雷,“‘满天星’!子母雷!一颗母雷爆炸,能把三十颗小雷,撒遍方圆二十米的地面!落地即炸!专门对付鬼子的工兵和集群步兵!让他们,踩也不是,不踩也不是!”
“好!” 林啸天看着这些凝聚了无数心血和牺牲的“大杀器”,他那颗早已古井无波的心,也忍不住,剧烈地跳动了起来!
“实弹!测试!”
“是!”
“轰——!!!!!” “咻——轰!!” “轰——轰轰轰轰!!!”
当那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和那如同地狱般恐怖的杀伤效果,呈现在所有指挥官面前时。 王虎、陈庚等人,一个个都张大了嘴巴,激动得,浑身都在发抖!
“他娘的……他娘的……”王虎结结巴巴地,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有了……有了这些宝贝疙瘩!这个春天……鬼子……鬼子还不得被我们,玩死啊?!”
林啸天缓缓地,走上前。 他没有看那些被炸得稀巴烂的靶子,而是走到了赵铁锤和那些同样满脸烟火色、眼中却充满了自豪的工人们面前。
他猛地,立正! 然后,向着这些衣衫褴褛、平凡而又伟大的幕后英雄们,敬上了一个,最最庄严的—— ——军礼!
“老赵,同志们!” “我林啸天,替我们独立第一旅,替太行山所有的父老乡亲!” “——谢谢你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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