煤油灯的光在棚屋角落摇曳,老周正用一块磨尖的竹片,小心翼翼地给一个华工清理脚底的冻疮。他的动作很轻,竹片划过溃烂的皮肉时,那华工疼得龇牙咧嘴,却硬是没哼一声。天宇站在门口,看着这一幕,想起三天前在迁徙路上,正是这个懂些草药的老周,用嚼碎的蒲公英帮阿福止住了咳嗽。
“周伯。”天宇走过去,递给他半块藏在怀里的黑面包,“垫垫肚子。”
老周愣了一下,连忙摆手:“你留着吧,年轻人消耗大。”他的袖口磨破了,露出细瘦的手腕,手背上布满冻疮,却依旧灵活地给那华工涂着草药——那是他偷偷在山林里采的,据说能治冻疮。
“拿着。”天宇把面包塞进他手里,声音压得很低,“有件事,想跟你商量。”
老周看他神色郑重,便对那华工说了句“明天再换草药”,跟着天宇走到棚屋最里面的角落。这里堆着几捆破旧的帆布,刚好能挡住外面的视线,寒风从帆布的破洞钻进来,带着刺骨的凉意。
“周伯,你在这里待了多久?”天宇问。
“快半年了。”老周咬了口面包,干硬的面包渣卡在牙缝里,他费力地咽下去,“亲眼见了三十多个弟兄,不是死在矿洞里,就是饿没了……”他的声音有些哽咽,“若不是想着家里还有个瞎眼的老娘,早就不想活了。”
天宇的心沉了沉,从怀里掏出一小块用油纸包着的东西,打开——是几粒黄豆大小的金砂,在昏暗的光线下闪着微弱的光。
老周的眼睛猛地瞪大,下意识地捂住嘴,差点喊出声来。“你……你这是……”
“从西边山林挖的。”天宇凑近他耳边,“那里有处浅层金矿,殖民者没发现。”
老周的手开始发抖,面包从手里滑落,掉在稻草堆里。他不是没见过黄金,矿洞里每天都能挖出些金砂,可那些都得全部上交,私藏黄金的下场,他比谁都清楚——上个月,一个同乡藏了半粒金砂,被琼斯的人打断了肋骨,至今还躺在棚屋角落等死。
“你疯了!”老周压低声音,语气里带着惊恐,“这要是被发现,咱们都得死!”
“不挖,也是等死。”天宇的声音很平静,却带着一股力量,“每天两小片面包,一勺稀粥,再加上矿洞里的塌方、冻疮、疾病……你说,咱们能撑多久?”
老周沉默了。他看着角落里那个咳嗽不止的少年,看着棚屋门口蜷缩着的断腿老华工,喉结滚动了几下,眼里的惊恐渐渐被一种绝望的愤怒取代。“你想怎么做?”
“找几个人,悄悄挖,攒够了黄金,要么换条活路,要么……”天宇没说下去,但老周懂他的意思——要么想办法离开这鬼地方,要么就用这些黄金跟殖民者讨个公道。
“我加入。”老周的声音有些发颤,却异常坚定,“反正都是死,不如搏一把。我懂草药,挖金时谁受了伤,我能治。”
天宇点点头,拍了拍他的肩膀。他知道老周靠得住——在迁徙路上,正是这个看似文弱的老头,把自己省下来的粥分给了两个快饿死的孩子。
接下来的两天,天宇又陆续找到了王虎和刘铁匠。
王虎是个山东汉子,身高近两米,力气大得能扛起装满矿石的矿筐。那天在矿洞里,正是他一把推开了差点被滚落石块砸中的天宇。当天宇找到他时,他正在帮几个华工修补破帐篷,粗糙的大手拿着针线,动作却很灵巧。
“挖金?”王虎听完天宇的计划,黝黑的脸上露出一丝犹豫,“我倒是不怕累,就怕……连累弟兄们。”
“没人会被连累。”天宇看着他,“我们只在晚上动手,动静很小,而且有周伯望风。”
王虎挠了挠头,看了看旁边一个正在啃树皮的小乞丐——那是个跟着父亲来淘金的孩子,父亲死在矿洞里,只剩下他一个人。“成!”王虎猛地拍了下大腿,“只要能让这娃子吃上口饱饭,老子这条命豁出去了!”
刘铁匠是最后一个被找到的。他原本在广州有家铁匠铺,被骗子忽悠来澳洲,结果刚下船就被卖到了金矿。他的手很巧,能用捡来的废铁打制简单的工具,华工们手里的矿锤,多半经过他的打磨。
“我可以打些小工具,”刘铁匠听完计划,眼睛亮了起来,“比如小铁铲、淘金盘,比用手挖快得多。”他顿了顿,又有些担心,“但打铁需要火,容易被发现。”
“我有办法。”天宇说,“放风时去山林里捡些干柴,在树林深处生火,那里树木密,烟散得快,不容易被发现。”
刘铁匠点点头,从怀里掏出一把磨得发亮的小锉刀:“这是我藏的,先凑合用,过两天给你们打把好的。”
三天后,在一个月色昏暗的夜晚,五个人悄悄聚集在西侧山林的老地方。这里离铁丝网有段距离,周围都是茂密的桉树,风吹过树叶的声音,刚好能掩盖他们的动静。
“我来说下分工。”天宇压低声音,借着微弱的月光,看着眼前这几个即将并肩作战的弟兄,“王虎力气大,负责挖掘;刘铁匠用你打的工具,把挖出来的矿土装进麻袋;周伯,你懂草药,顺便看看附近有没有能吃的野菜,给弟兄们补补身子;李武,你身手好,负责在山坡上望风,一旦发现士兵,就吹三声口哨。”
他顿了顿,从怀里掏出白天藏好的几块黑面包,分给众人:“先垫垫肚子,等挖到黄金,咱们换大米吃。”
王虎接过面包,三两口就吞了下去,抹了把嘴:“天宇兄弟,你说怎么干,咱就怎么干!”
刘铁匠从背后卸下一个布包,打开——里面是三把小巧的铁铲,铲头被磨得很薄,手柄用布条缠着,方便握持。“这是我用矿洞的废铁打的,轻便,挖砂土正好。”
李武则往山坡上走去,他的身影很快融入黑暗,只有偶尔传来的几声夜鸟叫,证明他的位置。
老周从怀里掏出个小布包,里面是些晒干的草药:“这是我采的蒲公英和艾草,既能治伤,也能当野菜煮着吃,就是苦了点。”
天宇看着眼前的一切,心里涌起一股暖流。在这片异国他乡的土地上,这些素不相识的华工,因为一个共同的目标,结成了秘密的联盟。他们或许没有精良的武器,没有充足的食物,甚至连明天能不能活下去都不知道,但此刻,他们的眼神里都闪烁着同样的光芒——那是对生的渴望,对自由的向往。
“开始吧。”天宇拿起一把小铁铲,率先走到那处浅层金矿的位置,用脚踩了踩地面。泥土很松,果然像系统显示的那样,容易挖掘。
王虎也拿起铁铲,用力插进土里,“噗”的一声,铲头就没进去大半。他往上一抬,一铲带着金砂的泥土被挖了出来,在月光下闪着点点金光。
“有金!”王虎的声音里带着激动。
“小声点。”天宇提醒道,接过刘铁匠递来的麻袋,将泥土装进去。
五个人立刻忙碌起来。挖掘的挖掘,装袋的装袋,望风的望风,动作虽然有些生疏,却配合得很默契。夜风吹过树林,带来远处铁丝网晃动的声音,也带来了矿场方向传来的士兵呵斥声,但这些都没能影响他们——此刻,他们的眼里只有脚下的泥土,和泥土里那些象征着希望的金砂。
一袋,两袋……麻袋渐渐装满了。李武从山坡上下来,做了个安全的手势。
“今天就到这儿。”天宇看了看天色,“把麻袋藏在树洞里,明天晚上再来。”
众人合力将麻袋拖到一棵老桉树下,刘铁匠早已在这里挖好了一个洞,刚好能放下麻袋。他们用枯枝和落叶盖好,又在上面撒了些泥土,看起来和周围的地面没什么两样。
往回走的路上,没人说话,但每个人的脚步都比来时轻快。天宇看着身边这些疲惫却带着希望的身影,知道他们的联盟,不仅仅是为了黄金,更是为了在这绝望的牢笼里,找到一条能一起活下去的路。
月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下来,照亮了他们脚下的路,也照亮了前方的希望。秘密联盟的第一步,已经稳稳地迈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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