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桥仁睁开了双眼。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血液——大片暗红、泛着湿润光泽的血泊正悄无声息地向他周围蔓延开来。刺鼻的血腥味随即扑面而至,金属般冰冷的腥气瞬间占据了他的全部感官。
他挣扎着撑起身体,视野在剧烈的晕眩中缓缓恢复清晰,眼前的景象却让他顿感毛骨悚然。
尸体遍地横陈。士兵们七零八落地倒在地上,身体以诡异扭曲的姿势僵硬着,破损染血的铠甲反射出淡淡的月光。武器四散一地,其中夹杂着一些可怖的非人之物——这些怪异的躯体长着大张的血盆巨口与锋锐的利爪,即使死去仍狰狞可怖。
仁猛地干呕起来,用手紧紧捂住嘴巴,拼命抵抗呕吐的冲动。
这里不是东京。我究竟在哪里?这些怪物……又是什么东西?
恐惧如潮水般袭来,他踉跄着向前移动,视线扫过附近高耸厚重的石墙。城墙上布满了战斗留下的痕迹,几支火把微弱地摇曳着,照亮了高处的了望台。城墙之外,隐约可见一座城市的轮廓,无数阴影笼罩着建筑的屋顶,在昏暗的夜空下交织成一片陌生的景象。
「玲华……?」仁的声音因恐惧而颤抖着,「玲华,你在哪里啊?」
回应他的只有死寂。唯有风在遍地尸骸间低声呢喃。
他强忍恐慌,再次提高音量,绝望地呼喊:「玲华!你在哪里?」
就在这时,他身后忽然传来响动——某种湿润而低沉的咆哮,从尸堆之间缓缓响起。
仁猛地回头,心脏剧烈地跳动着。
一头庞大的怪物缓缓从尸骸间站起,猩红的双眼闪烁着贪婪的幽光。它直立着,轮廓近似人类,却扭曲变形,满口尖牙狰狞外露,四肢弯折成诡异的角度。仁血液瞬间凝固——他从小便在传说故事中听说过这种怪物:妖怪。那妖怪嘴里不断滴下鲜血,踉跄着朝他逼近。
「不、不、不要过来!」仁惊恐地后退,却被脚下倒地的士兵尸体绊倒,重重地摔在地上,双眼因恐惧而瞪得大大的,手脚无力地挣扎着。
妖怪猛然扑上前来,利爪直直朝他抓去——
一道寒光骤然掠过,鲜血飞溅。
妖怪的头颅翻滚着落到一旁,毫无生气的红色眼睛空洞地盯着泥土。
仁呆呆地望着眼前的景象。站在他面前的是一名神情严峻的男子,约莫三十多岁,身着深色且战损明显的铠甲,手中握着一把沾满鲜血的长剑。男人锐利的目光牢牢盯着仁,满脸戒备,剑锋依旧直指仁的胸膛。
「喂,你。」男人厉声命令道,「快说,你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仁连忙举起颤抖的双手,惊慌地辩解:「别、别误会!我只是个普通人!拜托别杀我!」
那名武士眯起眼睛,怀疑地打量着仁奇怪的装束:「人类?脑袋正常的人类会穿成你这副模样?赶紧解释清楚,否则休怪我刀下无情。」
仁拼命摇头,语气急切得近乎崩溃:「我、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来到这里的,我发誓!刚才我还在东京,和我朋友在一起,结果忽然就……」他的声音因为惊恐而颤抖着,「你有没有见到其他穿得像我一样的人?一个女生,年纪和我差不多。」
武士沉默着注视了他一会儿,脸上闪过一丝不耐烦:「没有。」他冷冷地说着,缓缓收回长剑,但神情依旧充满警惕,「而且也没人会蠢到在这样的战场上毫无武装地乱逛。不过你看起来确实瘦弱得不像个妖怪,那些家伙至少还没这么可悲。」
仁颓然地垂下了肩膀,恐惧与迷茫交织,令他胸口一阵阵刺痛。片刻的沉默之后,那名身穿暗色铠甲的男人终于叹了口气,严肃的目光微微柔和了一些,在强硬的外表之下显露出一丝勉强的同情。
他利落地将剑插回鞘中,神色依旧严厉:「我是竹内正则,将军直属护卫队的队长。假如你说的是真的,那你今晚险些因愚蠢而丧命。不管怎样,你跟我来——将军大人会亲自决定你的命运。」
仁颤抖地点了点头,勉强站了起来,想到对方介绍了他的名字, 便略带歉意地鞠了一躬:「我叫高桥仁……谢谢你救了我,竹内队长。」
正则沉默着凝视了仁片刻,仿佛在斟酌什么。最后,他不耐烦地微微点头道:「跟紧我,高桥。最好别在到达安全地点之前死了——我可不想你的血弄脏我的良心。」
仁跌跌撞撞地跟上了正则,最后一次心急如焚地回头望向身后的黑暗。
小玲……求你,一定要平安无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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