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句根本不属于人类语言的问话,与其说是在我耳边响起,不如说更像是一根烧红的铁钎,直接烙印在了我的脑髓深处。
『……又一首……新的……乐章?』
我的大脑一片轰鸣,手掌上割裂的剧痛和血液快速流失带来的眩晕感,在这一瞬间似乎都离我远去。我所有的感知,都被眼前这个由阴影和血块构成的怪物牢牢攫取。
它停下了,那双刚刚亮起的,由纯粹恶意凝聚而成的猩红眼眸,死死地盯着我按在张起灵伤口上的手。
它的目光不再是之前那种对“作品”的欣赏,而是一种……评估。
对,就是评估。
它在评估我,评估我的血,评估我这个不速之客,够不够资格,成为一首能与麒麟血并列的『乐章』。
“你……”我喉咙干涩,几乎发不出声音,只能在心里疯狂地呐喊,“你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怪物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它的声音再次在我脑中响起,带着一种扭曲的,仿佛金属摩擦般的质感。
『陌生的……音符……』
『混乱的……旋律……』
『但……很……有趣……』
随着它每一句“话”的响起,我都能感觉到一股无形的压力凭空产生,从四面八方挤压过来。我眼前的系统界面,那块原本稳定悬浮的蓝色光幕,开始疯狂地闪烁,上面的文字扭曲成了毫无意义的乱码,发出“滋滋”的电流声。
【警告:#@%规则冲突……检测到未%……知干涉……】
【……正在尝试解析……解析失败……】
【……系统……过载……】
“系统?系统!你他妈给我说句话!”我内心狂吼。
回应我的,只有一连串更加混乱的符号和一阵刺耳的蜂鸣。
完了,连系统都宕机了。
我不敢松手,我能清晰地感觉到,我手掌中的血液,正以一种恐怖的速度,被张起灵的伤口所吸收,或者说,是被他滚烫的麒麟血所“吞噬”。
我的力量,我的精神,我的一切,都在顺着这条血脉的连接,疯狂地流向他。
而作为交换,一种冰冷的,古老的,充满了死寂与沧桑的力量,从他的身体里倒灌进我的体内。
我的眼前开始出现幻觉。
不,那不是幻觉。
那是记忆。
第一个画面,是一片无尽的白。
刺骨的风雪刮在脸上,刀割一样疼。我站在一座巨大到无法想象的青铜门前,门上繁复的纹路在风雪中若隐若现。我伸出手,想要触摸那扇门,却感觉到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疲惫和孤寂。
“我守在这里……多久了?”一个不属于我的念头,在我脑海中浮现。
画面一转。
喊杀声震天。
这里像是一座古老的宗祠,无数穿着相同服饰的人正在疯狂地厮杀。刀光剑影,血肉横飞。我看到一个年轻的,眼神却比万年玄冰还要冷的“自己”,手持一柄黑金古刀,面无表情地斩下了一个又一个头颅。那些被他杀死的人,脸上都带着和他相似的,属于同一个家族的轮廓。
“为了……什么?”那个念头再次响起,这一次,带着一丝迷茫。
紧接着,所有的血腥和杀戮都消失了。
画面变得温暖而昏黄。
一间小小的木屋,一盏摇曳的油灯。
一个女人的侧脸出现在我眼前,她看不清容貌,只能看到她温柔的嘴角,和一双正在为我缝补衣领的,灵巧的手。
她在哼着一首我从未听过的歌谣,那歌声很轻,很柔,却有一种能让时间静止的力量。
“你是谁……”我忍不住在心中问道。
那个念头,第一次有了回应,带着一丝我从未在张起灵身上感受过的,几乎可以称之为“眷恋”的情绪。
“……家。”
轰!
我的大脑像是被投入了一颗炸弹,无数破碎的画面,无数纷乱的情绪,如同决堤的洪水,将我的意识彻底淹没。
这些……都是张起灵的记忆!
是他失落的过往!是他被遗忘的人生!
而这些记忆,这些本不该被外人窥探的,属于“最高贵乐章”最深处的秘密,似乎也彻底激怒了眼前的怪物。
『杂音!!!』
一声无声的咆哮,在我的精神世界里炸开。
『你在……亵渎!』
『你在……污染这完美的艺术!』
怪物那双猩红的眼睛里,所有的“评估”和“有趣”都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滔天的暴怒!
它不再对我血液的“味道”感兴趣,它找到了更让它厌恶的东西——我这个正在窃取“乐章”内涵的“窃贼”。
它放弃了对血液的品鉴,那由阴影构成的身体猛地向前一倾,目标不再是张起灵,而是我!是我的大脑!
它要抹除我这个“杂音”的源头!
一股死亡的气息将我笼罩,我甚至能看到它那只由无数凝固血块组成的“手”,在我眼前急速放大!
我动弹不得,精神被那声咆哮震得一片空白,身体因为失血和记忆的冲击而僵硬。
我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只手,离我的额头越来越近。
十厘米。
五厘米。
一厘米。
就在那冰冷的,带着浓郁腐臭气息的指尖,即将触碰到我皮肤的瞬间。
异变陡生!
我怀里,那个一直深度昏迷,毫无生息的张起灵,身体猛地一颤!
紧接着,在他赤裸的胸膛上,那片因为失血而变得暗淡的麒麟纹身,毫无征兆地,爆发出了一道极其微弱,却又无比璀璨的火光!
那火光凝成一个麒麟的轮廓,一闪而逝。
它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也没有产生任何热量,但那股至阳至刚,仿佛能焚尽世间一切阴邪的力量,却精准地挡在了怪物和我之间。
“噗……”
一声轻微的,如同冰雪消融般的声音响起。
怪物的“手”,在接触到那道火光的瞬间,竟冒出了一股黑烟,动作出现了一刹那的迟滞。
它停顿了。
虽然只有短短的一瞬间,但对于我来说,却漫长得如同一个世纪。
就是现在!
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我几乎是下意识地,将脑海中那些不属于我的,破碎的记忆,当成了唯一的武器!
“滚开!”
我用尽全身的力气,在心中发出一声怒吼。
我不再去抗拒那些记忆,而是主动地,疯狂地,将它们从我的脑海中“拽”出来,然后狠狠地“砸”向那个怪物!
我“看”到了那扇巨大的青铜门。
我就把青铜门的厚重与死寂,砸向它!
我“看”到了那场惨烈的家族内战。
我就把那无尽的杀戮与悲凉,砸向它!
我“看”到那个温柔的女人侧脸。
我就把那份足以融化一切的温暖与眷恋,砸向它!
“啊啊啊啊啊!”
我感觉我的脑袋快要裂开了,每一次“投掷”记忆,都像是在用一把钝刀切割我的灵魂。
但,这有用!
那个怪物,在接触到这些“记忆”的瞬间,竟然真的开始后退了!
它那由阴影构成的身体剧烈地扭曲着,发出一阵阵无声的嘶吼。
『不……』
『这些……是什么……』
『滚开……这些杂音……滚开!』
它似乎无法理解这些复杂的情感,这些属于“人”的东西,对它这个纯粹的“规则”化身来说,是比麒麟血还要难以理解,还要让它感到“痛苦”的剧毒!
它一步一步地后退,猩红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我,里面充满了暴怒,不解,还有一丝……恐惧?
我成功了。
我用一个人的记忆,逼退了一个规则的化身。
但我付出的代价,也同样巨大。
我的意识已经开始模糊,手掌上的伤口依旧在流血,眼前的一切都开始出现重影。我能感觉到,我的生命,正在以秒为单位,走向终点。
我看着那个被我逼退到十米开外的怪物,又低头看了看怀里依旧昏迷的张起灵,还有不远处生死不知的胖子和解雨臣。
我不能死在这里。
我赌赢了第一把,但我没有筹码再赌第二把了。
我必须……想办法……
“系统……”我用尽最后的力气,在心里呼唤,“回答我……有没有办法……把他弄醒?”
我不知道我说的是哪个“他”,或许是张起<i><\/i>灵,或许是胖子,或许是谁都好。
只要有一个人能站起来,我们就还有希望。
这一次,那块闪烁了半天的系统屏幕,终于有了反应。
所有的乱码在一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行简洁的,散发着冰冷气息的血色文字。
【检测到宿主生命体征低于阈值,符合『献祭』协议启动条件。】
【协议目标锁定:张起灵。】
【协议内容:消耗宿主全部生命力及灵魂本源,可强制唤醒目标,并使其在十分钟内,恢复至巅峰状态。】
【是否执行?】
【是\/否。】
我看着那行字,愣住了。
用我的一切,去换他十分钟的巅峰?
这算什么?一命换一命?
不,这比一命换一命更亏。
我死了,他醒了,十分钟后,他还是要面对这个杀不死的怪物,还是要死。
这根本不是破局之法,这是同归于尽的催命符!
“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我嘶哑地问道。
系统界面上,【是\/否】的选项在静静地闪烁,再无其他回应。
那个怪物,似乎也从记忆碎片的冲击中,逐渐缓了过来。它停止了后退,身体的扭曲也渐渐平复。
它猩红的目光,再次锁定了我。
它在适应。
它在解析那些让它“痛苦”的“杂音”。
下一次攻击,绝对会比之前更加致命。
我没有时间了。
我看着怀中张起灵那张苍白如纸的脸,看着他紧闭的双眼,脑海中不由自主地,又浮现出刚才看到的那些记忆碎片。
那扇他守护了一生的门。
那场他亲手终结的内战。
那个他藏在心底最深处的,名为“家”的女人。
这个男人,他的一生,都在失去,都在遗忘,都在背负。
他从来没有为自己活过。
如果连我这个唯一知道他所有故事的人都死了,那这个世界上,就再也没有人记得,曾经有一个叫张起灵的人,是怎样孤独地活过了这漫长的岁月。
不。
我不能让他这样。
我的眼神,逐渐从绝望,变得疯狂。
既然没有别的路,那就由我,来创造一条路!
“系统。”
我的声音,在自己的脑海中响起,平静得可怕。
“如果我死了,我的‘传说度’,会怎么样?”
系统界面闪烁了一下,一行新的文字浮现出来。
【宿主死亡,系统将进入休眠,所有传说度将被封存,等待下一位合适的‘记录者’。】
“那……如果我用这个‘献祭’协议,我死后,他……张起灵,会记得我吗?会记得发生过的一切吗?”
【协议执行过程中,双方灵魂将产生深度链接。他会记得。】
“会记得……”我低声重复着这三个字,忽然笑了。
那就够了。
只要有人记得,故事,就不会结束。
我的目光,最后看了一眼不远处的胖子。
“胖子,对不住了,看来咱们哥仨的传奇,得由你来讲给后人听了。”
然后,我的视线,落在了系统屏幕上,那个不断闪烁的,血红色的【是】字上面。
我的意识,毫不犹豫地,触碰了上去。
“我选,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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