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河故道战场,赖恼拿起劝降信仔细观察。
“哦?哪里不对劲?你说说看!”
“大人,如果是您,您会下这样的劝降信吗?”
“当然不会!哈达部被灭,都已经是几十年前的事情了,经历过当年旧事的老人,如今活着的也没多少了,如今的哈达部年轻人,有几个心里还想着恢复哈达旧土的?这种事情我都能想得到,那女贼头那么狡诈,又怎么会犯下这种幼稚的错误?!”
“嗯……确实……您的意思是,她在演戏?为什么要演戏呢?演戏又给谁看呢?那个所谓的哈达郡主?”
“……哈达那拉.塔娜……克巴库的外孙女啊……”
“大人,您认识那个什么哈达郡主?”
“当然认识了,克巴库嘛……小时候光屁股一起玩儿泥巴的货……当然了,那时候他还是哈达的小王子……
哦,你说那个小丫头啊……前些年克巴库在明廷混不下去了,带着家人回盛京的时候,见过几面……那小丫头可伶俐得很哩,几年没见,没想到和反贼混在一起了……
唔……被你这么一说,确实不太合理,要么就是那女贼头太幼稚,但从她打仗的作风来看,似乎不像是幼稚的人……
有了……那个送信的,老子可以不杀你,你回去给那女贼头带个口信,就说想让老子投降可以,但得要她亲自来请,我荣耀的哈达勇士,岂是一个降兵就能说降得了的!”
“大人,您不会真的打算……”
赖恼斜了一眼副将,没有说话。
不远处,妶玉看着战战兢兢的回来禀报的俘虏,面带微笑。
“哦?他还想要我亲自去请?”妶玉听完俘虏的汇报后,显得并不吃惊,“好啊,那本宫就亲自去一趟吧。”
“什么?!殿下、您在胡说什么?!这赖恼分明是在忽悠咱们,您是在开玩笑吧?”
“殿下,赖恼的人品不好,他的话不可信。”
“嗯,我知道。”
“那您怎么还……”
“这些人都是塔娜的族人,我实在不忍心让她见到自己的族人横尸荒野……”
“殿下……您不必为了我……”塔娜眼中含着泪水,感动得有些哽咽。
“傻姑娘,我也不全是为了你啦……这三千哈达骑兵现在成了烫手的山芋,打不得,也放不得。
若是打,哈达骑兵必定死伤惨重,虽然军事上我们胜利了,但政治上却输了。
清军的强大,并不完全是强在军事上,而更多是强在政治上,是努尔哈赤、皇太极两代首领海纳百川、兼容并蓄的胸怀。是能把敌人变成自己人的器量。
如果我朱妶玉连这一点都做不到,那么何谈恢复大明的河山?!”
“殿下……我去吧!”塔娜咬了咬嘴唇,“如果他们真心肯降,哈达郡主的身份就足够了。
不管怎么说,我身上流着哈达王族的血。即便他们是假降,我想赖恼也不会杀了我。”
“唔……你说得很有道理,行,那就请哈达郡主亲自去跑一趟吧!既然是郡主,该有的派头还是得有的……”
过了一会儿,只见一队使者打着幡儿,十几个护卫簇拥着几个年轻的女子,缓缓地走进了清军队伍里。
赖恼一眼就认出了衣着华丽的塔娜。
“塔娜给阿玛哈请安,几年没见,您的白头发又多了不少,苏兰朵奶奶和塔克伯父近来身体还好吗?”阿玛哈是满语外公的意思,这里塔娜是按照礼仪,以对自己姥爷王世忠的称谓来称呼赖恼,和汉人小孩见到老头喊爷爷是一个意思。
“嗯……还行,都还没死呢!看起来至少他们会死在我和这三千年轻人后面。”
“阿玛哈您说笑了,如果殿下想要大家性命的话,这里现在恐怕已经尸横遍野了……我来这里就是……”
“小丫头,几年没见,你出落得是越来越漂亮了,不过我是真没想到,你怎么跟那帮反贼混到一起了?”
“大爷,您这话就不对了,我们家郡主跟的是大明皇帝亲封的广陵公主,怎么能说是反贼呢?”塔娜右手边的侍女见不得别人侮辱自家公主,反驳道。
赖恼斜着眼睛,恶狠狠地瞪了一眼那说话的侍女,吓得那侍女一哆嗦,双腿一软,差点没跌倒,还好左手边、另一个看起来沉稳些的侍女扶住了她,并有礼貌地微笑着对赖恼表达了歉意。
“小丫头,你出使南廷,多年任性未归,克巴库和你额娘想你得很,既然回来了,就跟阿玛哈一起回家吧,村里好多老人都想你得很呢!”
塔娜沉默不语,右手边的侍女忍不下去,再次说道:“大……爷爷,你一把年纪了,怎么说话不算话呢?不是说好了谈招安的事情吗?”
赖恼皱了皱眉头,有些生气道:“你这小姑娘好生无礼,老夫和你家主子说话呢,一个下人几次三番插嘴,要不是看你年纪小,老夫把你的嘴巴撕烂了!”
“提督大人宽宏大量,小蝶少不经事,还请提督大人恕罪。
不过,小蝶的话不无道理,如今两军对阵,大人如果强行突围,恐怕难免两败俱伤,还请提督大人三思!”左手边的侍女说道。
“嗯,小丫头,你左手边的这个奴婢倒是知书达理许多。
不过……哼!老夫堂堂提督,怎么可能向女贼投降!
老夫不过是想要确认一下,对面的什么公主是不是假冒的罢了,现在看起来,她还居然是真的。哼,可即便是真的,那也是反贼!”
“这么说,谈判失败了啊……”左手边的侍女叹了口气,接着用满语大声询问赖恼身后的哈达骑兵道,“那么你们呢?都决定和这位大爷一起死在这里吗?都想要哈达部落家家披麻戴孝,老母亲和妻女失去丈夫和儿子吗?”
赖恼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线,猛地从一旁的亲兵手里抽出佩刀,架到了左侧侍女的脖子上,塔娜惊吓地叫出了声来。
“老夫早就看出来你这妮子不对劲,说,你到底是什么身份?可别告诉我你只是个婢女。”
“赖恼,你人品虽然不行,但还是很聪明的,你应该能猜得到我的身份。”那侍女不卑不亢,面带微笑毫无畏惧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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