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月悬空，腐臭凝实。乱葬岗的泥泞没过林凡的破草鞋，每一下拖拽都耗费着他所剩无几的气力。还有三天，交不上“居山盟”那三块下品灵石的“税”，他连这葬尸人的活计都得丢——然后大概会成为这岗子上新添的一卷草席。
指尖猛地触到一片冰寒，迥异于尸体的僵冷。那是一具玄黑棺椁，材质非木非铁，棺盖刻满诡谲暗纹，在血色月光下隐隐流动。
大户弃尸？怎会用这等棺木？贪念压过恐惧。他咬牙，用尽力气推开棺盖一线。
没有尸臭，只有一缕异香钻入鼻腔。棺内幽光吞吐，一卷暗紫丝绸上，静静躺着一枚古朴指环。
几乎在他手指触到指环的刹那，幽光爆裂，剧痛撕碎神魂！
万般幻象碾过脑海：仙神陨落，星辰崩灭……就在意识即将溃散时，所有声响骤然抽离。
死寂中，一个慵懒带笑的声音，慢条斯理地敲在他识海最深处：
“啧，等了万载，竟是个资质差到没边的小家伙……”
林凡僵住，浑身血液冻凝。
那声音饶有兴致，继续道：“不过，心够狠，命够硬。乱葬岗里刨食的狼崽子，总比温室的娇花有趣些。”
“本座予你一场造化，如何？这枚‘源戒’可重塑你那废脉，再赠你《万劫不灭经》启途篇。够你斩碎眼前蝼蚁之局。”
力量！他梦寐以求的力量近在咫尺！狂喜如潮涌上，几乎淹没理智。
但他猛地咬破舌尖，血腥味和剧痛让他嘶声问出最关键一句：“…代价是什么？！”
识海里的存在似是讶然，随即低笑，声音缥缈却字字诛心：
“代价？要你…永远清醒。”
“清醒看透每一步血途，每一次背叛，每一场得到与失去。”
“直至…你登临绝巅，或中途道灭。”
声音散去，源戒冰冷地箍上指根，磅礴经文轰然烙印神魂。
林凡站在尸山血岗中，握紧双手，感受着经脉内初生的、微弱却真实的力量。
他最后看了一眼那具重归死寂的魔棺，转身走入浓夜。
眼睛亮得骇人。
仙途漫漫，人吃人的世界，他已入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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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没有回城外那个四处漏风的茅棚，转而钻进城西一片废弃破庙的隐蔽角落。
盘膝坐下，立刻沉下心神，尝试运转《万劫不灭经》引导源戒的能量。能量生涩地在狭窄脆弱的经脉横冲直撞，带来针扎剧痛。他咬牙死死忍住，魔主“永远清醒”的告诫在耳边回荡，让他不敢懈怠。
渐渐地，能量开始顺从意念流淌，滋养经脉，甚至能模糊“看”到空气中稀薄的灵气被吸引融入。一夜无眠。
天蒙蒙亮时，他睁眼，吐出一口带着灰黑色污秽的浊气，眸中精光乍现。
引气入体！炼气期一层！
喜悦涌上又被迅速压下。他握了握拳，感受着微弱却真实的气流。“清醒…必须清醒…”
当务之急是“居山税”。只剩两天。
他整理破烂衣衫，遮住源戒，低头默默走向城门。
城门口气氛紧绷。几个胸前绣山峦图案的“居山盟”修士守在那里，为首的三角眼王仙师散发着炼气中期的压迫感。
林凡心里一紧，想低头混过。
“站住！”王仙师冷喝，目光如电扫来，“你，那个收尸的小子，林凡！”
林凡脚步一顿，慢慢转身，挤出卑微笑容：“王…王仙师，您叫我？”
王仙师踱步过来，三角眼狐疑地打量：“你小子……今天看起来有点不一样？”
林凡心头剧震，暗叫不好。引气入体的变化被看出了！他连忙哈腰赔笑：“仙师说笑了，小的还能有什么不一样，就是昨晚没睡好，赶着今天多挣点，好凑齐仙师们的税钱……”
王仙师冷哼，不信却懒深究，伸手：“少废话！税钱呢？”
“是是是，小的知道，正在努力凑……”林凡点头哈腰。
此时，旁边尖嘴猴腮的跟班“猴子”凑到王仙师耳边低语几句，不怀好意地瞟向林凡。
王仙师眼睛一眯，语气玩味：“哦？猴子说，昨天傍晚看见你一个人在乱葬岗那边徘徊了很久？好像在……刨什么东西？”
林凡血液瞬间冰凉！被盯上了！
“没……没有的事！”他急忙否认，后背渗出冷汗，“王仙师明鉴，我就是……就是在找找有没有值钱的陪葬品，您也知道……”
“是吗？”王仙师皮笑肉不笑，猛地踏前一步，炼气中期灵压骤然释放，狠狠压下！“那看来是猴子看错了？或者说……你小子走了狗屎运，挖到了什么好东西，想独吞？”
强大灵压让林凡呼吸困难，脸色发白，身体微颤。他死死咬牙低头，眼中闪过极致冰冷杀机。
绝不能承认！死也不能！
“王仙师……真……真的没有……”他从牙缝里挤出声音，表现得恐惧卑微，“我哪敢瞒您……要是真找到好东西，肯定第一时间孝敬您啊……”
王仙师死死盯着他，几秒后收回灵压，冷笑：“量你也没这个胆子！滚吧！记住，两天后，看不到三块灵石，就拿你的命来抵！”
“是是是！谢谢仙师！”林凡如蒙大赦，连滚爬爬跑进城，拐进小巷才靠墙大口喘息，眼神冰冷吓人。
他们绝不会放过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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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需要快钱，需要能立刻增加自保能力的东西。摸遍全身，只有五枚脏破铜板。咬牙走向城北鱼龙混杂的“散修坊市”。
低头在拥挤人群地摊间穿行，目光快速扫视，同时警惕注意四周。能感觉到暗中有不止一道目光窥伺。居山盟的爪牙不止一波。
必须快。
在一个卖草药的老头摊前，他停下。角落扔着几株干枯发黑、形状像枯爪的草。
阴爪草！《万劫不灭经》杂篇提到的低阶毒草，貌不扬且难处理，常被误认为无用杂草。
强压激动，蹲下身装作随意扒拉，拿起那几株阴爪草混着普通止血草，沙哑问：“老头，这些怎么卖？”
老头瞥一眼懒洋洋道：“那些烂草？你要的话，给两个铜板全拿走吧。”
心中狂喜，面不改色扔下铜板，拿起草药起身就走。
刚走出几步，就感觉有人跟上来。两个流里流气炼气一层徘徊的汉子，眼神贪婪盯着他……刚才花出去的钱袋方向。
坊市扒手兼劫匪。
林凡眼神一冷，非但不加速，反而故意走向人更少的偏僻巷子。
那两人对视狞笑，快步跟上。
走进死胡同，林凡停下，慢慢转身。
两人堵巷口，一人掏锈迹斑斑匕首恶狠狠道：“小子，识相点，把身上钱和刚才买的破烂都交出来，爷俩给你留个全尸！”
林凡低头，身体微抖，似害怕极了。
另一汉子得意笑：“吓傻了吧？废物就是废……”
话未说完，林凡动了！
猛地抬头，眼中没有丝毫恐惧，只有冰寒刺骨杀意！脚下发力，身体如离弦之箭射出，速度远超普通炼气一层！
持匕汉子根本没反应，眼前一花手腕剧痛，“咔嚓”折断！匕首当啷落地。
另一汉子大惊想喊，林凡另一手已闪电探出，手中捏碎的阴爪草粉末混合微弱灵力，狠狠拍在他口鼻之间！
“唔！”
汉子顿时双眼圆瞪，脸上迅速弥漫黑气，喉咙发出嗬嗬怪响，身体抽搐软倒，气息迅速微弱。
折断手腕的汉子被林凡一脚狠狠踹中胸口，肋骨断裂脆响清晰，人倒飞出去撞墙，鲜血狂喷，眼看出的气多进的气少。
电光火石，一切结束。
林凡站在原地微喘。看着地上迅速失去生命的两人，胃里翻江倒海，脸色发白。
第一次杀人。
但除了生理不适，心中竟没有太多恐惧罪恶感，只有一种冰冷平静，仿佛碾死两只碍事虫子。
乱葬岗上见的死亡太多。这个世界，人吃人。
魔主声音仿佛低笑：“看，适应得很快嘛。记住这种感觉，清醒地记住。”
深吸气，压下翻腾气血。迅速摸索两人身体，只找到十几枚铜板和一本皱巴巴凡俗武功秘籍，穷得叮当响。
毫不犹豫收走铜板，将尸体拖到角落用破筐烂席遮掩。做完一切，像没事人快速离开巷子。
手中，紧紧攥着那几株致命阴爪草。
危机暂解一点，但知道，更大麻烦在后面。王仙师和猴子，绝不会善罢甘休。
必须利用最后时间，尽可能提升实力，或者……布置陷阱。
黑夜降临，林凡身影融入城市阴影，如同悄无声息的猎手，也像被盯上的猎物。
仙途险恶，第一滴血已落下。而他的路，刚开始。未知的杀劫和来自魔主的低语，都隐在前方更深的黑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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