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岚宗，御兽峰，某处内门弟子专属的洞府内。
与赵小白那僻静简陋的居所不同，这处洞府宽敞明亮，灵气氤氲成淡淡的雾气。洞顶镶嵌着几颗夜明珠，散发着柔和的光芒，映照出室内雅致的陈设：千年沉香木打造的打坐蒲团，白玉雕琢的茶几，以及角落里一尊袅袅升腾着静神香的紫铜香炉。
洞府的主人，赵凯，正盘坐于蒲团之上，周身灵力流转，隐隐有风雷之声。他身着绣着流云纹的青色内门弟子服饰，面容与赵虎有几分相似，却更显硬朗和锐利，眉宇间带着一股常年居于人上的倨傲。筑基初期的灵压虽然刻意收敛，但依旧让踏入此地的低阶修士感到呼吸凝滞。
然而，此刻这清修之地，却被一阵急促而充满怨毒的诉说打破。
“堂兄！你是不知道那赵小白现在有多嚣张！不过是个走了狗屎运的四系杂灵根废物，侥幸在外门大比中混了个名次，就真以为自己是个人物了！”
赵虎几乎是半瘫在客座的软垫上，原本还算端正的脸因为嫉恨而扭曲，拳头攥得死死的，手背青筋暴起。他身上的外门弟子服饰沾了些尘土，头发也有些散乱，显然是一路气急败坏赶来，连仪容都顾不上整理。
“哦？他又如何惹到你了？”赵凯缓缓睁开眼，眸中精光一闪而逝，语气平淡，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不耐。对于这个资质平平、心性浮躁的堂弟，他其实并无太多好感，若非看在家族血脉和每年孝敬的份上，他根本懒得理会。
“如何惹到我？”赵虎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声音陡然拔高，“他现在何止是惹我！他简直是骑在我们所有世家子弟头上拉屎！”
他猛地向前倾身，唾沫星子几乎要喷到茶几上：“堂兄你闭关可能不知道，那小子不知道走了什么邪门歪道，炼丹术突飞猛进！他现在炼制的聚气丹，成色都快赶上丹鼎峰一些普通弟子了！在外门坊市摆摊，生意火爆得不得了，连一些内门的师兄师姐都开始找他订丹药！”
赵虎越说越气，抓起面前那杯赵凯并未招呼他喝的灵茶，咕咚灌了一大口，仿佛想用冰凉的茶水浇灭心头的邪火，却适得其反。
“这还不算！”他重重放下茶杯，发出“哐当”一声，“就在前几天，庶务峰的钱多宝长老，那个一向眼高于顶的老家伙，居然亲自召见了他！听说两人在偏殿谈了足足半个时辰！出来的时候，有人看见赵小白那小子手里拿着一枚玉简，脸上那藏都藏不住的得意劲儿！”
“钱多宝？”赵凯原本漫不经心的眼神微微一凝。庶务峰掌管外门资源，钱多宝更是实权人物，他亲自召见一个毫无背景的外门弟子，这其中的意味，可就耐人寻味了。“可知所为何事？”
“还能为什么？肯定是看中了他那点炼丹的皮毛本事呗！”赵虎咬牙切齿，“现在外门都在传，说赵小白搭上了钱长老的线，以后丹药不愁销路，资源更是会向他倾斜！堂兄，你想想，他一个泥腿子出身的贱种，凭什么？凭什么能爬到我们头上来？！”
赵凯没有说话，手指轻轻敲击着膝盖，目光幽深。他自然知道赵虎话语里添油加醋的成分居多，但核心信息应该不假。赵小白此子，确实有些出乎他的意料。当初在外门大比时，他就觉得此子有些碍眼，却也没太放在心上，毕竟一个四系杂灵根，再能蹦跶，筑基也是千难万难。可如今看来，此子竟在炼丹一道上展露了如此天赋，甚至还可能得到了宗门高层的关注……
“还有呢？”赵凯的声音依旧平淡，听不出喜怒。
“还有？这还不够吗？”赵虎激动地挥舞着手臂，“他现在见了我们这些世家子弟，腰杆都挺直了！上次在任务堂，我不过看了他一眼，他居然敢跟我对视，眼神里连一点敬畏都没有！他以为他是谁？不过是个我们赵家随手就能捏死的蝼蚁！”
“我们赵家？”赵凯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嘲讽，“家族的力量，是让你在外面仗势欺人的？”
赵虎被噎了一下，脸色一阵青一阵白，讪讪道：“堂兄，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我们不能眼睁睁看着这小子爬上来啊！他现在就这么嚣张，要是真让他筑基成功，或者被哪个长老收为弟子，那以后这青岚宗，还有我们好日子过吗？他肯定会报复我们当初在杂役处……”
“报复？”赵凯打断了他，冷哼一声，“就凭他？你也太高看他了。”
“可是堂兄！”赵虎急了，“他现在有钱长老赏识，我们明面上动他，恐怕……”
“谁说明面上动他了？”赵凯瞥了他一眼，眼神冰寒，让赵虎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冷颤。“宗门规矩，同门不得相残。这点分寸，我还是有的。”
赵虎眼睛一亮，连忙凑近：“堂兄，你的意思是……”
赵凯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端起自己面前那杯未曾动过的灵茶，轻轻呷了一口，动作优雅从容，与赵虎的急躁形成鲜明对比。
“树大招风。”他放下茶杯，缓缓道，“他赵小白如今名声鹊起，看似风光，实则已站在了风口浪尖。丹鼎峰那些心高气傲的弟子，会眼睁睁看着一个外门弟子，还是一个灵根资质低劣的外门弟子，在炼丹上压他们一头？抢他们的生意和风头？”
赵虎一愣，随即恍然大悟，脸上露出狞笑：“堂兄说的是！丹鼎峰那帮家伙，最是排外！尤其是赤阳真人一脉，向来瞧不起野路子出身的炼丹师。赵小白这么搞，肯定已经得罪了不少人！”
“不错。”赵凯点了点头，“我们何必亲自出手，脏了自己的手？只需……稍加引导，自然有人会去找他的麻烦。”
他顿了顿，看着赵虎，语气带着一丝训诫：“你如今也是炼气四层，当以修炼为重。整日与一个杂灵根的废物较劲，平白堕了身份，乱了道心。嫉妒，是修行大忌。”
赵虎被说得低下头，嘴上唯唯诺诺：“堂兄教训的是，小弟知错了。”但眼神里的怨毒却丝毫未减。
赵凯如何看不出他的口是心非，但也懒得再点破。他沉吟片刻，道：“不过，此子确实有些邪门。成长太快，恐生变数。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宗门内不能动他，宗门外呢？”
赵虎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狠厉和兴奋。
赵凯继续慢条斯理地说道：“我记得，再过两月，宗门会组织一批外门弟子前往‘黑水泽’采集一种名为‘墨玉莲’的灵植，任务等级不低，常有争斗伤亡。你可知，负责分派具体采集区域的是谁？”
赵虎呼吸变得粗重起来：“是……是庶务峰的刘执事，他，他好像是和我们家……”
“有些香火情分。”赵凯接过话头，语气平淡得像是在谈论天气，“黑水泽范围极大，有些区域偏僻无人，瘴气毒虫遍布，偶尔还有劫修流窜……若是不小心分配到了那种地方，发生点什么‘意外’，想必也是难免的。”
他抬起眼，目光如两道冰冷的剑，直刺赵虎心底：“你明白该怎么做了？”
赵虎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脊椎骨升起，但更多的是一种扭曲的快意。他用力点头，脸上因为激动而泛起潮红：“明白！小弟明白！我这就去准备，一定把事情办得妥妥当当！”
“记住，”赵凯的声音带着最后的警告，“手脚干净点，不要留下任何把柄。否则，家族也保不住你。”
“是！堂兄放心！”赵虎站起身，躬身行礼，来时的颓丧和愤怒早已被一种阴狠的兴奋所取代。
看着赵虎急匆匆离去的背影，赵凯缓缓闭上双眼，重新进入入定状态，仿佛刚才那番充斥着阴谋与杀意的对话从未发生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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