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平稳地驶入京家别墅。
一路无话。
顾初妤却觉得，这沉默比任何甜言蜜语都更让她心跳加速。
她的手，还被京妙仪牢牢地握在掌心。
那微凉的体温，此刻却像烙铁一样，熨烫着她的皮肤，也熨烫着她的心。
直到车子停稳，京妙仪才松开了手，率先下车。
顾初妤跟着下来，晚风吹拂着她滚烫的脸颊，带来一丝凉意，却吹不散心头的悸动。
陈叔如常地迎上来，敏锐地察觉到两位主人之间那不同寻常的氛围，尤其是顾小姐那藏都藏不住的、仿佛盛满了星光的眼眸。
他恭敬地垂下目光，默默退到一旁。
京妙仪没有立刻进屋。
她站在车前，微微仰头，看了一眼夜空。
今夜无云，墨蓝色的天幕上，缀满了细碎的星子，一闪一闪，如同钻石。
月光清辉，柔和地洒满庭院。
“走走？”
她侧过头，看向身旁还在兀自脸红的顾初妤，声音比晚风更清淡。
顾初妤愣了一下，随即飞快地点头，声音带着点雀跃：“好！”
别墅的花园很大，精心打理过的花草在月光下呈现出与白日不同的朦胧美感。
空气中弥漫着晚香玉清甜的香气，混合着青草和泥土的气息。
两人并肩，沿着鹅卵石小径，慢慢地走着。
谁也没有先开口。
只有脚步声，和彼此清浅的呼吸声，交织在静谧的夜色里。
顾初妤的心跳依旧很快。
她偷偷用余光打量着身侧的京妙仪。
月光勾勒着她完美的侧脸轮廓，那双总是清冷的凤眼，在星辉下似乎也柔和了许多。
她穿着简单的白色衬衫，黑发垂顺，身姿挺拔，走在月光花园里，不像掌控商业帝国的霸主，倒像不小心坠入凡间的清冷神只。
顾初妤看得有些痴了。
她想起刚才在车上，那只紧紧握住她的手。
想起在顾家门口，她朝着自己摊开的掌心。
想起餐桌上，她面不改色地夹走自己讨厌的青椒。
想起长辈们那了然于胸、带着祝福的目光……
一路走来，点点滴滴，如同电影画面般在脑海中回放。
这个人，用她自己的方式，沉默地、执着地，在她身边守护了这么多年。
而她，直到现在，才真正看清这份爱的重量。
一股汹涌的情感在她胸腔里冲撞着，让她喉咙发紧，眼眶发热。
她忽然，非常非常想听她亲口说出来。
不是那个模糊的“嗯”。
不是那些藏在行动里的默许。
而是一句清晰的、明确的、只属于她的告白。
京妙仪似乎察觉到了她过于专注的视线，停下了脚步。
她们正好走到花园中央的小喷泉旁。
水声潺潺，溅起的水珠在月光下闪烁着晶莹的光。
四周盛开着大片的白色晚香玉，香气愈发浓郁。
京妙仪转过身，面向顾初妤。
星光和月光毫无保留地倾泻在她身上，仿佛为她镀上了一层圣洁的光晕。
她的目光，沉静而深邃，如同此刻的夜空，将顾初妤牢牢地笼罩。
顾初妤也停了下来，仰起头，勇敢地迎上她的视线。
小鹿眼里，不再有忐忑，不再有试探，只有满满的、几乎要溢出来的期待和爱意。
她的心脏在胸腔里擂鼓般轰鸣，声音大得她怀疑京妙仪都能听见。
晚风吹动她额前的碎发，拂过她微微发烫的脸颊。
她看着京妙仪，看着那双映着星辉、也映着她自己的眼睛。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无限拉长。
周围的一切都模糊了，褪色了。
只剩下眼前这个人，和耳边潺潺的水声，以及自己震耳欲聋的心跳。
京妙仪静静地凝视着她。
看着她在星光下格外明亮的眼睛，那里面清晰地倒映着自己的身影，纯粹，专注，不染一丝杂质。
看着她微微仰起的、带着倔强和期待的小脸，白皙的肌肤在月光下几乎透明。
看着她因为紧张而轻轻颤动的睫毛，像蝶翼，一下下，仿佛扫在自己的心上。
她想起很多年前，那个跟在她身后、奶声奶气喊着“妙仪姐姐”的小团子。
想起她生病时脆弱依赖的模样。
想起她任性撒娇时撅起的小嘴。
想起她发现那些“破烂”时，哭得不能自已，又笑得像个找到宝藏的孩子。
想起她笨拙地做便当、放洗澡水，小心翼翼地试探靠近……
这个她放在心尖上，守护了十几年，几乎成为她生命中唯一执念的人。
此刻，就站在她面前。
用那样一双盛满了星光和爱意的眼睛，望着她。
等待着她。
内心那片冰封了太久的荒原，终于在这一刻，迎来了彻底消融的春天。
汹涌的爱意如同破闸而出的洪水，冲垮了所有理智的堤坝。
那些压抑的、隐忍的、近乎偏执的情感，再也无法隐藏。
京妙仪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夜晚微凉的空气涌入肺腑，却无法冷却那颗滚烫的心。
她向前迈了一小步。
拉近了两人之间最后的距离。
近得能清晰地看到顾初妤眼中自己的倒影，能感受到她温热的呼吸拂过自己的下颌。
顾初妤因为她突然的靠近，呼吸一滞，心跳更快了。
她甚至能闻到京妙仪身上那熟悉的、冷冽又干净的气息，混合着晚香玉的甜香，将她紧紧包裹。
她看到京妙仪那双凤眼里，翻涌着她从未见过的、深沉而炽烈的情绪。
如同平静海面下隐藏的汹涌暗流，即将喷薄而出。
然后，她听到京妙仪开口了。
声音不再是平日里的清冷平淡，而是带着一种低沉沙哑的质感，每一个字，都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清晰地敲击在顾初妤的耳膜上，也敲击在她的心上。
“是。”
一个字，坚定无比。
顾初妤的瞳孔猛地一缩。
京妙仪的目光锁住她，不容她有任何闪躲，继续说了下去，语速不快，却带着一种宣告般的郑重。
“顾初妤。”
她叫着她的全名，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认真。
“我喜欢你。”
不是“嗯”。
不是默许。
不是纵容。
是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四个字——
我、喜、欢、你。
轰——！
仿佛有无数朵烟花在顾初妤的脑海里瞬间炸开。
绚烂夺目，照亮了她整个世界。
尽管早有预感，尽管已经猜到了答案。
但亲耳听到这迟来了太久的告白，从那两片她肖想已久的薄唇中吐出时，那巨大的、难以言喻的狂喜和感动，还是如同海啸般，瞬间将她淹没。
眼眶猛地一热。
视线迅速模糊。
温热的泪水毫无预兆地夺眶而出，顺着脸颊滚落。
她等这句话，等了太久太久。
她迟钝了太久，让她也等了太久。
京妙仪看着她突然涌出的眼泪，微微一怔。
那双总是波澜不惊的凤眼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
她抬起手，微凉的指尖，极其轻柔地、小心翼翼地拭去顾初妤脸上的泪珠。
动作带着一种近乎笨拙的珍视。
“别哭。”她的声音依旧有些低哑。
这句带着安抚意味的话，却让顾初妤的眼泪流得更凶了。
不是伤心，是太高兴了。
高兴到不知道该如何表达，只能用眼泪来宣泄。
她看着近在咫尺的京妙仪，看着那双终于为她卸下所有冰冷伪装、流露出真切爱意的眼眸。
心中充满了巨大的、胀满的幸福感。
她再也忍不住。
向前一步，伸出双臂，紧紧地、紧紧地抱住了京妙仪的腰。
将满是泪痕的小脸，深深地埋进了她带着冷冽香气的颈窝。
“妙仪姐姐……”
她哽咽着，声音带着浓重的哭腔，却又充满了无法言喻的喜悦和依赖。
“我……我也喜欢你……”
“非常、非常喜欢……”
她用力抱着她，仿佛要将自己融进她的骨血里。
“对不起……让你等了这么久……”
“对不起……我以前太笨了……”
她语无伦次地说着，眼泪濡湿了京妙仪颈侧的衬衫布料。
京妙仪的身体，在她扑上来紧紧抱住的那一刻，有瞬间的僵硬。
但很快，便放松下来。
感受到怀中温软的身躯，和那滚烫的、带着湿意的泪水，听着她带着哭音的告白和道歉……
京妙仪的心，像是被最柔软的东西填满了。
那些年等待的焦灼，隐忍的痛楚，在她这一句“我也喜欢你”和滚烫的眼泪中，似乎都得到了抚慰和救赎。
她抬起手臂，缓缓地、坚定地回抱住怀里的人。
手臂一点点收紧，将她娇小的身躯，更深地拥入自己怀中。
仿佛拥住了她失而复得的整个世界。
下颌轻轻抵在顾初妤柔软的发顶。
闭上眼，感受着这份迟来的、圆满的归属感。
星光温柔，月色如水。
花园里，晚香玉静静绽放，暗香浮动。
潺潺的喷泉水声，如同最美妙的伴奏。
相拥的两人，在星光与月华的见证下，终于彻底敞开了心扉，确认了彼此的心意。
隔阂消失，冰雪消融。
剩下的，只有无边无际的温暖，和失而复得的珍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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