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寒仙阙深处,太阴月华最为精纯的秘境之中。
韩小厉盘膝而坐,周身笼罩在一层混沌色的光晕里,气息悠长深邃。他并未急于冲击更高的境界壁垒,而是将心神彻底沉入识海,仔细梳理、消化着斩道仙尊最后的馈赠。
这份馈赠,庞大而精微,远超他之前的任何一次传承。它不仅仅是三剑的终极奥义,更包含着斩道仙尊对宇宙生灭、万道运转的深刻理解,尤其是对寂灭道则本质的剖析,以及……一份关于“超脱”的模糊指引和一份沉甸甸的“因果”。
“超脱……”韩小厉的心神徜徉在那浩瀚的感悟之中。斩道仙尊留下的信息表明,无论是他自己的“斩道”之路,还是寂灭道祖的“归墟”之路,似乎都并非真正的超脱。斩道是极致的“破”,斩破束缚,还自由于众生,但破后如何立?自由之后,众生又将走向何方?这似乎是一个未尽的课题。而归墟是极致的“静”,将一切复归于无,看似终结了一切问题,却也扼杀了所有的可能性。
“我的‘唯一’之道,又该如何?”韩小厉陷入沉思。他的道,源于初心,守护自由,融汇三剑真意,更在混沌中开辟新生。这条路,似乎介于“斩道”的破与“寂灭”的静之间,更侧重于“立”与“动”。但如何才能以此超脱于这宇宙生灭的轮回,乃至超越寂灭道祖所代表的终极宿命?
他隐隐感觉到,答案或许就藏在斩道仙尊与寂灭道祖那场古老的恩怨,以及他们共同追寻的某个秘密之中。
随着感悟的深入,一份被斩道仙尊以特殊方式封存的“因果”信息,缓缓浮现。
那是一段跨越了万古的记忆碎片,关于两位挚友如何从微末中崛起,一同探索宇宙奥秘,最终却因理念而决裂的往事。但在这段往事的更深处,韩小厉“看”到了一些连当年斩道仙尊都未能完全洞悉的蛛丝马迹。
在斩道仙尊被暗算、身陨道消之前,他与寂灭道祖曾共同探寻过一处名为“起源之墟”的古老禁地。传说那里是宇宙诞生之初的残留,蕴含着万物起源与终极归宿的秘密。也正是在那里,他们接触到了某种超越仙尊层次的“本源道则”。
记忆画面模糊而断续:无尽的混沌气流中,两块残缺的、仿佛由最初之光与终极之暗凝聚而成的古老石碑悬浮着。一块石碑散发着“生”与“动”的意蕴,另一块则弥漫着“灭”与“静”的气息。
“……此为‘动之源’与‘静之极’……”一个苍茫古老的声音在碎片中回响,分不清来自何处,“得其一,可掌部分宇宙权柄,窥见道祖之境……然,二者相生相克,得其一体,必受另一体反噬……唯有寻得那遁去的一,融汇二者,方见真正超脱之机……”
画面戛然而止。
韩小厉心神巨震!
他瞬间明悟了许多!
斩道仙尊当年,很可能触碰甚至初步融合了那块代表“动之源”的石碑!所以他才能创出蕴含无限可能与自由真意的三剑,拥有了挑战既定秩序的力量!而寂灭道祖,则选择了“静之极”!所以他走上了掌控天道、归于永恒寂静的道路!
然而,正如那古老声音所言,二者相生相克。斩道仙尊的“动”之道,对寂灭道祖的“静”之道构成了根本性的威胁,故而引来了杀身之祸!这不仅仅是理念之争,更是大道本源的冲突!
而那句“遁去的一”,又是什么?是平衡“动”与“静”的关键?还是凌驾于二者之上的某种更高存在?
斩道仙尊在最后时刻,或许隐约意识到了这一点,但他已无力去追寻。他将这份因果,连同自己对“动之源”的感悟,一并封存,留给了未来的继承者。
“原来如此……”韩小厉缓缓睁开双眼,眸中混沌光芒流转,仿佛有无数世界在生灭。“我与寂灭道祖的道争,其根源,竟始于那‘起源之墟’的两块古老石碑。”
他感受到自己与那“动之源”石碑之间,通过斩道仙尊的传承,已然建立起了一种微妙的联系。而寂灭道祖,则与“静之极”石碑深度融合。二者之间的对立,从那一刻起就已注定。
同时,他也明白了寂灭道祖为何执着于吞噬诸天万道。不仅仅是为了加速苏醒和壮大自身,更深层的目的,恐怕是为了以绝对的“静”之力量,彻底湮灭“动”的源头,也就是与他韩小厉相关的这一切,从而消除“静之极”被反噬的隐患,甚至……可能也在试图逼出那“遁去的一”!
“必须去‘起源之墟’!”一个清晰的念头在韩小厉心中升起。只有到了那里,才能真正明了“动”与“静”的终极奥秘,才有可能找到那“遁去的一”,从而寻得真正超脱的道路,彻底终结这场道争!
然而,“起源之墟”乃是连仙尊都讳莫如深的禁地,其入口飘忽不定,存在于现实与虚无的夹缝之中,危险程度甚至可能超过归墟之源。如何找到它?
韩小厉的目光落在了手中的斩道剑上。剑身那道化为混沌道纹的裂痕,隐隐传来一丝微弱的牵引感,指向冥冥中某个不可测的方位。
是了,斩道剑融合了仙尊最后的执念与对“动之源”的感悟,它本身就是最好的指引!
就在这时,秘境之外传来穆婉容略带急促的神念传音:“小厉,有紧急情况!”
韩小厉收敛心神,一步踏出秘境。
穆婉容正等在外面,俏脸之上带着一丝凝重:“我们监测到,诸天万界中,多个原本稳定的大千世界,其本源正在加速流失!流失的方向……并非之前的黑暗漩涡,而是分散于多处,仿佛被某种无形的力量同时抽取!而且,这种流失带着一种……自然衰亡、步入终焉的意蕴,与之前被强行炼化截然不同!”
韩小厉眼神一凛。自然衰亡?步入终焉?
他瞬间联想到了寂灭道祖那冰冷的低语——“你所守护的‘自由’,你所珍视的‘初心’,终将在时光长河的冲刷下,露出其虚妄的本质。”
“是寂灭道祖的手段!”韩小厉沉声道,“祂在向我证明,即便没有强行干预,万物也终将走向祂所代表的‘静’与‘灭’!祂在动摇我的道心,也是在加速‘静之极’的复苏!”
他抬头,目光仿佛穿透了广寒仙阙,看到了那无数正在悄然走向衰亡的世界。那些世界中,或许有争斗,有背叛,有他所不愿见到的种种“恶”,但同样也有真情,有坚持,有追求美好的“善”与“初心”。这些都是“动”的体现,如今却要在“自然”的法则下走向终结。
“祂想让我亲眼见证,我所守护的,终将逝去。”韩小厉的声音平静,却带着一丝冷意,“但这恰恰证明,祂畏惧‘动’的力量,畏惧那即使终将逝去,也依旧璀璨绽放的过程!”
他看向穆婉容,又看向手中微微震颤、指向未知的斩道剑。
“婉容,仙界和诸天万界的维稳,交给你和诸位仙王。我需要去一个地方,追寻最终的答案。”
“你要去‘起源之墟’?”穆婉容聪慧,立刻从他的眼神和斩道剑的异状中猜到了什么,美眸中充满了担忧。那地方,比归墟之源更加神秘莫测。
“必须去。”韩小厉握住她的手,给予一个安定的眼神,“这是终结一切的关键。在我回来之前,尽量稳住局势,若事不可为……以保全生灵为要。”
他知道此去凶险万分,甚至可能一去不回。但他没有选择。被动等待,只会让寂灭道祖的计划一步步得逞。唯有主动出击,追寻那遁去的超脱之机,才能为众生,也为自己,斩出一条生路。
没有过多犹豫,韩小厉深吸一口气,遵循着斩道剑传来的微弱牵引,周身混沌光芒大盛,再次撕裂虚空,踏上了前往那传说中宇宙起源与终结之地的旅程。
在他身后,穆婉容凝望着他消失的方向,双手紧握,眼中充满了坚定与祈愿。
“一定要……回来。”
(第二百五十二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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