斩道仙尊残魂的显现,让这片濒临毁灭的星域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凝滞。
那自黑暗漩涡中探出的寂灭巨手悬停半空,漩涡深处,那双万道终焉之眸凝视着那道青衫虚影,冰冷的目光中翻涌着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万古的友情,理念的决裂,暗算的因果,在此刻交汇。
“执迷不悟?”寂灭道祖的意志如同寒风刮过所有生灵的心神,“斩道,是你太过天真。宇宙轮回,生灭定数,此乃至高规则。众生贪嗔痴慢疑,不过是这规则运行中产生的些许杂音,是导致混乱与痛苦的根源。归于永恒的‘静’,才是最终的秩序与安宁。你当年若能理解,又何至于此?”
青衫虚影,即斩道仙尊的残魂,微微摇头,声音带着一丝疲惫,却依旧坚定:“秩序若以扼杀一切‘动’与‘自由’为代价,那便是最残酷的牢笼。老友,你追求的并非秩序,而是……死寂。你我之道,无关对错,只在于选择。我选择了众生的可能性,哪怕这可能性充满混乱与痛苦,那也是真实的、鲜活的‘生’。”
他的虚影转向脸色苍白、仍在竭力维持混沌仙域的韩小厉,目光中流露出欣慰与释然。
“很好……你走出了自己的路,并未拘泥于我的影子。三剑真意,你已青出于蓝。”斩道仙尊的残魂声音温和,“我将最后的力量与感悟赠予你,并非让你重复我的道,而是助你……完成你那‘唯一’之剑。”
话音未落,斩道仙尊的残魂骤然化作一道最为纯粹、最为本源的斩道剑意光流,如同百川归海,瞬间没入了韩小厉手中的斩道剑,以及他的眉心识海!
“不——!”寂灭道祖发出一声蕴含怒意的低吼,那悬停的巨手猛然加速,携带着令万界归墟的恐怖力量,轰然拍落!祂不允许这变数继续成长!
然而,就在那道光流融入的刹那——
“嗡!”
韩小厉手中的斩道剑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剑身之上那道裂痕竟在光芒中缓缓弥合,并非恢复如初,而是化作了一道仿佛蕴含混沌、流转生灭的玄奥道纹!锈迹尽去,剑身呈现出一种古朴混沌的色泽,仿佛它就是天地未开时的那一点先天之炁所化!
与此同时,海量的信息、感悟、以及一股精纯磅礴的本源力量涌入韩小厉的四肢百骸、道果神魂!那是斩道仙尊留存于世最后的馈赠,不仅仅是对三剑的终极诠释,更是他对寂灭道则的深刻理解,以及……一份关于“超脱”的模糊指引!
韩小厉周身气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攀升、蜕变!那因维持混沌仙域而近乎枯竭的仙力瞬间补满,金仙后期的境界壁垒轰然震动,虽未突破,但其道基之浑厚、道则之凝练,已远超寻常金仙巅峰,触摸到了一丝玄之又玄的、属于更高层次的边缘!
他猛地抬头,眼中之前的疲惫与凝重尽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洞彻本源、明悟前路的清明与坚定!
面对那遮天蔽日、携万界归墟之势拍落的寂灭巨手,韩小厉不再被动防御。他一步踏出,周身那方以巨大代价撑起的混沌仙域随之收拢,化作一道混沌光环悬浮于他脑后,将其映衬得如同开天古神。
他不再需要言出法随去定住这片区域,因为他的存在本身,已然成为了这片时空的“定”与“动”的源头!
“老友,你的道,错了。”韩小厉开口,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仿佛是在宣告一个既定的事实。这一刻,他不仅继承了仙尊的传承,更接过了那份与道祖论道的资格与责任!
他举起了手中已然蜕变的斩道剑。
剑锋遥指那寂灭巨手,以及其后的黑暗漩涡。
“吾有一剑,可开天!”
剑光亮起,不再是单纯地斩破束缚,而是蕴含着定义“存在”、开辟“可能”的无上伟力!剑光过处,那由纯粹寂灭道则构成的巨手,竟被硬生生从中剖开,仿佛一个宇宙被强行开辟出了“生”与“动”的区间!巨手崩解的速度远超之前,化作漫天飞舞的寂灭道则碎片。
寂灭道祖的意志传来一丝明显的波动,那漩涡深处的眼眸,首次露出了凝重。
韩小厉剑势不绝,人随剑走,跨越无尽距离,逼近那黑暗漩涡。
“吾有一剑,可辟地!”
第二剑斩出!剑意浩荡,不再是简单地承载与守护,而是化作了划定界限、确立“秩序”的基石!这一剑,并非斩向道祖本体,而是斩向了那连接着归墟之源、不断汲取万界本源的黑暗漩涡本身!
嗤——!
剑光掠过,那庞大无比的漩涡猛地一滞,其与诸天万界之间那无形的、掠夺本源的连接通道,被这一剑生生斩断!虽然漩涡依旧存在,道祖意志仍在,但祂汲取外界资粮、加速苏醒的过程,被强行中断了!
“吼!”
黑暗漩涡中传来一声仿佛源自万古之前的愤怒咆哮,整个星域都在剧震。寂灭道祖显然被彻底激怒,同时也感受到了一丝真正的威胁。这个继承者,比当年的斩道更棘手!
“蝼蚁,安敢断吾道途!”漩涡剧烈旋转,更多的寂灭道则涌出,试图重新连接万界,并凝聚出更强的攻击。
但韩小厉没有给他这个机会。
他深吸一口气,将斩道仙尊的馈赠、自身对混沌的感悟、守护初心的信念,以及对“自由”与“唯一”的全部理解,尽数融入了这最后一剑。
他的目光穿透了漩涡,仿佛看到了那端坐于归墟之源最深处的道祖本体。
“吾之道,非斩道,非寂灭,乃‘唯一’!是众生超脱之望,是万界自由之基!”
他缓缓挥出了第三剑,声音响彻诸天,烙印万道:
“吾有一剑,可杀人!”
这一剑,不再是物质层面的杀戮,甚至不仅仅是因果层面的斩断。
它是“定义”之剑!是“抉择”之剑!
剑光黯淡,仿佛不存在于过去、现在、未来任何时空,而是沿着那冥冥中存在的“道争”轨迹,斩向了寂灭道祖存在的“意义”本身!
这一剑,并非要毁灭寂灭道祖(那几乎不可能彻底做到),而是要斩灭祂那“掌控一切、归于永恒静寂”的道的“正确性”!是要在这宇宙的根本规则层面,为“变数”、“自由”、“初心”争得一席之地,否定那绝对的“定数”与“终结”!
“不——!!!”
寂灭道祖发出了前所未有的、带着一丝惊怒与难以置信的嘶吼。祂能感受到,自身那万古不变、视万物为刍狗的道心,在这一剑之下,竟然产生了一丝……裂痕!并非力量上的不敌,而是理念层面的被动摇!祂那代表着宇宙终焉的“道”,第一次被另一种“可能性”正面撼动!
黯淡的剑光无声无息地没入了黑暗漩涡深处。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但那漩涡的旋转速度明显减缓,其散发出的寂灭意蕴也不再如之前那般绝对、不可抗拒。仿佛某种支撑其存在的根基,被斩去了一角。
韩小厉持剑而立,气息再次变得有些虚弱,脸色苍白。这终极三剑,尤其是最后一剑“杀人”,消耗远超想象,几乎抽空了他刚刚得到补充的力量。
但他站在那里,身姿挺拔,眼神明亮如星。
黑暗漩涡沉寂了下去,那双终焉之眸深深看了韩小厉一眼,带着冰冷刺骨的杀意与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缓缓隐没。寂灭道祖的意志,如潮水般退去。并非败退,而是暂时的蛰伏。道争并未结束,只是进入了新的阶段。
失控的“万界归元大阵”因为核心被斩断,终于停止了运转,残存的毁灭能量渐渐平息。
星域满目疮痍,但毁灭的潮汐,终于过去了。
残存的仙界联军,劫后余生,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虚空之中那道持剑的身影上,充满了敬畏、感激,以及一丝……看到新希望的震撼。
穆婉容飞身上前,扶住有些摇晃的韩小厉,美眸中满是关切与难以掩饰的骄傲。
“他……暂时退去了。”韩小厉轻声道,感受着手中斩道剑传来的温润气息,以及识海中那份沉甸甸的传承,“但道争未止。寂灭之道依旧存在,祂的本体仍在归墟之源。”
他望向那渐渐平复的黑暗漩涡,又看向远方残破的仙界,目光深邃。
“不过,我们证明了,‘静’并非唯一。‘动’与‘自由’,亦有存在的价值与力量。”
“这条路,我会继续走下去。”
“直至……真正的超脱。”
(第二百五十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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