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人凤的“寻犬启事”如期出现在《星岛日报》角落,像一颗投入暗流的石子,确认了某种肮脏的“合作”关系。几乎同时,关于“高桥晓”的种种“传奇”,开始通过地下党巧妙散布的渠道以及国民党方面“不情愿”的吹捧,悄然流入oSS的耳朵。
“听说了吗?那个‘高桥晓’,不只是个分析师,据说他几乎凭一己之力重构了日军在南洋的情报网……”
“岂止,传言他对苏联在满洲的动向判断,比克格勃自己还准!”
“美军在特鲁克挨炸前,他似乎就提交过预警报告,可惜没被重视……”
“他手里可能还有日本垮台前埋下的‘宝藏’,涉及巨额资金和未启动的潜伏名单……”
这些经过精心包装、真假难辨的信息,如同给约翰·卡特和他的oSS小组注射了兴奋剂。卡特看着汇总来的报告,蓝眼睛里闪烁着猎人的光芒。
“一个战略分析天才……可能掌握着大量的日本情报遗产……对苏联有深入了解……”卡特咀嚼着这些关键词,对目标的评估再次升级。“我们必须活捉他!要完整的,能说话,能思考的!他的价值,远超一次简单的处决。”
抓捕的优先级和方式被重新定义:“尽可能避免交火,如必须,只瞄准非致命部位。首要任务是确保目标存活并意识清醒。”
一张以“活捉”为前提的大网,在香港悄然收紧。
陈晓感知着这股变化。街头巷尾那些看似普通的“路人”,眼神中的探究多于杀意;oSS的在各处交通要点的盯梢虽然依旧存在,但距离似乎拉远了些,更像是一种监控而非即刻动手的前奏。
他知道,铺垫起效了。是时候,主动跳进这个为他精心准备的“瓮”中了。
他选择的地点,是九龙城寨边缘的一片废弃船厂。这里地形复杂,棚屋林立,巷道狭窄如迷宫,是上演追逐戏的绝佳舞台,也便于地下党观察和有限度的“介入”,制造混乱,为后续可能营救姐姐创造哪怕一丝机会。
行动前夜,他仔细检查了随身物品。除了必要的现金和一把贴身匕首,他销毁了所有与新身份“陈明”相关的物件。他穿上那身最适合奔跑的深色衣裤,将姐姐那张模糊的剪报小心地塞进内袋,贴近胸口。
“姐,看我的了。”他对着冰冷的空气低语,眼神决绝。
第二天,天色阴沉。陈晓“如期”出现在船厂附近的一个露天茶摊,慢条斯理地喝着廉价的绿茶,姿态放松,仿佛只是个歇脚的过客。
他不需要做什么明显的“暴露”举动,他知道,自己只要出现在这里,oSS的眼线就会像闻到血腥味的鲨鱼一样围上来。
果然,不到一刻钟,那种被多个方向视线锁定的感觉再次出现,比以往任何一次都更密集,更富有压迫感。
他放下茶钱,起身,不紧不慢地走向船厂深处。
“目标移动,进入预定区域。”卡特通过电话机冷静下达指令,“各组注意,收缩包围圈,A组前压,b组侧翼迂回,c组守住出口。重复,首要目标:活捉。”
废弃的船厂内部,锈蚀的龙门吊如同巨兽的骨架,废弃的船舱堆叠如山,地上散落着各种金属零件和垃圾。陈晓在其中快速穿行,动作敏捷如狸猫,充分利用复杂的地形躲避可能的远程狙击视野。
枪声没有响起,这印证了他的判断——oSS想要活的。
追逐正式开始!
几名oSS行动队员从不同方向扑来,试图包抄。陈晓利用对地形的熟悉,时而钻入低矮的船舱,时而跃上堆积的集装箱,总是在间不容发之际避开合围。他甚至还顺手推倒了一堆锈蚀的钢管,制造了一阵刺耳的噪音和短暂的混乱。
“别让他跑了!注意脚下!”
目标的滑溜程度超出了预期。
陈晓内心吐槽:跑?老子今天是来应聘的,跑什么跑!不过面试流程得走完,显得我矜持。
他故意将追兵引向一片相对开阔的拆解区,这里视野较好,便于oSS发挥人数和装备优势,也……更像个适合“最终被捕”的舞台。
就在这时,异变陡生!
一阵激烈的枪声突然从船厂外围传来!伴随着几声粤语的呵斥和英语的咒骂。
不是oSS的人!也不是国民党特务!
陈晓心头一凛:地下党?他们真的动手了?为了制造混乱,吸引注意力?
这个意外打乱了双方的计划。oSS的包围圈出现了一丝骚动,部分人员被外围的交火吸引。
“稳住!目标优先!”卡特怒吼。
陈晓抓住这瞬间的机会,假装试图从侧面突围,吸引了两名oSS队员的注意。他利用一个废弃的绞盘作为掩体,与对方短暂对峙。
“高桥晓!放弃抵抗!我们保证你的安全!”一名队员用生硬的中文喊道。
陈晓没有回答,只是冷静地计算着时间和距离。
就是现在!
他猛地从掩体后窜出,作势要向另一个方向奔跑,故意卖了一个破绽——脚步一个“踉跄”,速度慢了一瞬。
“噗!”一声轻微的、不同于步枪的枪响。
一枚麻醉针精准地命中了他的大腿外侧。
一阵强烈的麻痹感瞬间蔓延开来。陈晓闷哼一声,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前扑倒,重重摔在冰冷潮湿的地面上。
尘土沾满了他的脸颊,视野开始模糊。他努力抬起头,看到约翰·卡特那高大的身影快步走来,脸上带着猎人终于捕获珍贵猎物的满意表情。
几名oSS队员迅速上前,谨慎地检查,确认他没有其他武器,然后将他双手反铐 。
卡特蹲下身,看着陈晓因麻醉剂而逐渐涣散的眼神,用英语说道:“高桥晓先生,或者我该叫你陈晓?这场捉迷藏的游戏,结束了。”
陈晓想回一句吐槽,比如“你们oSS的入职仪式真别致”,但麻醉剂的效力让他发不出清晰的声音,只能扯动嘴角,露出一个模糊的、意义不明的表情。
他被粗暴地架起来,拖向船厂外。远处,那阵突如其来的枪声也渐渐平息,仿佛从未发生过。
他被塞进一辆没有任何标识的黑色厢型车,车窗被严密遮挡。
车辆颠簸着驶离,目的地不明。
不知过了多久,麻醉剂的效力部分退去,他感觉到车辆停了下来,耳边传来飞机引擎巨大的轰鸣声。
他被拖下车,刺眼的探照灯光让他眯起了眼睛。眼前是一处偏僻的机场跑道,一架涂着美军标志的c-47运输机正张开着舱门,像一头等待吞噬的钢铁巨兽。
寒风凛冽,吹动他凌乱的头发。
卡特站在他身边,语气平静:“这是你的专机,高桥先生。我们将飞往关岛。”
陈晓看了一眼漆黑的、星光黯淡的夜空,又看了看那架冰冷的飞机。
他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气,没有挣扎,任由两名oSS特工将他押向舷梯。
这一步,他踏入了未知的深渊,也踏入了拯救姐姐、乃至影响更大棋局的唯一通道。
飞机舱门在他身后缓缓关闭,隔绝了香港的一切。
飞行即将开始,而他的命运,如同这架航行在黑暗中的飞机,前方是吉是凶,无人知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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