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肆傻愣愣的站在原地。舅舅,千年前那一支?你丫的这远房亲戚得远到什么程度啊,还按辈分算,算你大爷啊!你个老东西这是诚心占我便宜?你咋不说我是你四大爷呢?赵肆沟通了身体内的那个金色身影,问他这是咋回事,那金色身影往那里一蹲,掰着手指掐算了半天,也没算明白。
“你别问我,我怎么知道,那是张子曰那个混账玩意的糊涂账,我哪算得明白。那小子因为顾家的事,连自家的姓氏都敢改了,一辈子都在做糊涂事,他和慈航净土沈家的事,我算不明白,也管不了。”金色身影气道。
“行行行,你们一个个没有一个是省心的,欠债一大堆,然后拍拍屁股走人,让后辈给你们还债,有这样的祖宗,我还是真是这辈子积了大德啊。”赵肆阴阳怪气道。
赵肆没有继续与那个金色身影争吵,稳定了一下心神,看着对面的沈周,从年龄上看,对方的年龄当自己叔叔舅舅也未尝不可,就算在大街上碰到个不认识的老人,自己不也得称呼一声大爷吗?算了,捏着鼻子认了吧,等有时间给张子曰上香烧纸的时候问问吧。
“沈司首,只用两句话,没法证明自己的身份吧。”赵肆淡淡说道。
“就知道你小子会这么说,当年张子曰与先祖成为道侣前,就是不服不忿,最后领教了沈家的绝学才被‘说’服的。”沈周笑了笑,看向赵肆,慢慢的睁大双眼,眼中黑瞳开始变大,直至占据整个眼眶时,只听沈周轻声喝道,“黑牢!”一声低吟传来,赵肆只感觉自己眼前一黑,便陷入了无尽的黑暗之中。这里仿佛没有空气流动,哪怕自己双臂挥舞,都无法带起一丝丝风,自己伸手去触碰,什么感觉都没有。侧耳去听,没有声音。抽动鼻子去闻,没有味道。眼前只有漆黑,想喊上一嗓子呼唤白伊一,竟然发现自己的嗓子发不出半点声音。赵肆觉得自己仿佛已经死了,灵魂在一个无边黑暗的地方游荡,不知道自己是站是卧,不知道时间过了多久,就这样飘荡着,慢慢的,他似乎感觉不到自己身体的存在,仿佛的存在只是一个意识而已。
不知过了多久,在黑暗中飘荡着的赵肆突然感觉眼前一亮,赵肆下意识的抬起手挡在眼前,眯着眼睛让自己慢慢适应那刺眼的光亮。几息之后,赵肆终于适应过来,再看眼前,依旧是那个房间,白伊一依旧坐在自己的身边,有些不明所以的看着赵肆刚才用手遮挡光线的动作,那个沈周依旧坐在他的前面,笑嘻嘻的看着他。
“黑色地狱?我在里面过了多久?”赵肆盯着沈周问道。
“现在我叫它黑牢,你应该在里面呆了一个月吧,现实中,你只是陷入其中三息罢了。”沈周笑道。
沈周话音方落,便出现了让白伊一朱袅袅惊得合不拢下巴的一幕。赵肆直接从座椅上蹿起,绕过那张办公桌,直接跑到沈周身前,一把将其抱住,大声喊道:“舅舅!”
“哎呀,哎呀,我有伤,我有伤!”沈周被赵肆触及伤口,疼的龇牙咧嘴。
“舅舅,我以为这个世界上,我再没有亲人了啊,没想到我还有舅舅啊,我,我不是孤身一人啊。”赵肆干嚎着,声音凄惨真切,但是眼中却一滴眼泪都没有。
“你给我松开,松开,疼,你再不松开,我就给你关进黑牢。”沈周抽吸着冷气,气道。
“好嘞!”赵肆立刻松开沈周,乖乖的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你们这一家子,一辈子都不吃亏啊,哎呦。”沈周揉着自己的肩膀,龇牙咧嘴的说道。
“舅舅,我是见到亲人,情难自抑,舅舅莫要怪罪。”赵肆一脸并不真诚的歉意表情,随后问道,“舅舅,你至少应该是扶摇境中期了吧,能伤你的人应该不多,那这是谁......”
“我三年前就是扶摇境大圆满了,全力对拼之下能把我伤成这样的,还是有不少人的,但能把我压制的毫无还手之力的,却还真不多。”说到这里,沈周顿了顿,眯起了眼睛,沉声说道,“是神王。”
猛然听见这个名字,所有人心中均是一惊,躺在榻上的朱袅袅亦是一惊,从榻上坐了起来。神王,与仙后并称白山黑水二圣,虽然现在的神王是继任者,但能被执掌白山黑水妖族数千年的仙后承认的继任者,想必也是一位站在这个世界巅峰的人物。正是因为有这两人的存在,白山黑水才能在异域种族侵入蓝星时,保住白山黑水,直到大劫之后,仍然屹立世间不倒。而作为白山城城主的神王,除却自身实力高绝,座下更是高手云集,除了外界所熟知十二神卫、三灾之外,尚有许多隐秘高手,扶摇境的数量甚至比冰海与北境全部加起来的总和还要多,更遑论其自身实力强横,即便是姜慕焱与唐王与之相比,可能都要略逊一筹,能稳压其一头的也只有黑水城的仙后娘娘了。
“舅舅您怎么和神王交手了?伊一,一会儿你帮舅舅疗伤的时候,重点看看舅舅的头部。”赵肆诧异道,“您是不是之前就受过伤,伤到了头?”
“你小子是说我脑子进水了吗?”沈周瞪了赵肆一眼,随后缓缓靠在椅子的靠背上,沉声说道,“事情并不是你们想的那样。”
沈周在三人诧异的目光中,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出来。作为黑殇城掌管稽查刑狱的部门,日常监控暗查黑殇城的人流来往,政要、商贾以及各方势力往来是必不可少的。在城主夫人患病后不久,平策司就发现一些蛛丝马迹。初期,城主只是招来大量的医疗人员进入内城为夫人治病,随着时间的推移,城主开始发布各种命令,催促各司各单位搜罗天材地宝为其夫人治病,而城主本人也开始越来越少出现在大众的视野中。但细心的沈周发现,每次见到城主,都会发现其显得愈加疲惫,气息越加不稳。开始,沈周认为这是城主忧心夫人的病情,茶不思饭不想,神情恍惚导致的。但随着时间的推移,他发现并非如此,城主有跌境的前兆。城主这个段位的高手,即便忧思成疾,也不可能出现这种情况。要知道,跌境是有前提得,比如受了严重的内伤,伤及灵根,或者损失了本身精元。当沈周想继续调查的时候,内城却发来城主令,城主疑似中毒,身体不适,暂不理政,由副城主姜慕淼代理城主一职。这样一来,沈周就没办法在姜慕焱这里寻找线索了,只能把调查对象转移到副城主身上。最开始沈周也怀疑过姜慕淼,但以姜慕淼手中掌握的力量,还不足以与城主对抗,且他暗地里调查过姜慕淼,其也一直想要面见姜慕焱,却一直被拒绝,这就让沈周暂时放下了对姜慕淼的怀疑。
然而,内城到底发生了什么,沈周一直想要探查个明白。随着平策司在内城的耳目无声无息的被拔除开始,沈周觉得此事可能另有隐情。根据内城暗探全灭之前发回的情报可以看出,黑殇城四司、参谋部、内阁以及边军安插和买通的内城探子,均被拔除,一个不留,黑殇城所有势力在内城的眼线耳目几乎全被一扫而空。也就是这个时候,内城完成了大换防,除原城主亲卫由内府卫戍改为内城宫墙守备外,之前所有的内卫均被换掉,这些进入内城卫戍的部队没有番号,人员没有备案,甚至没有人知道这些是从哪里来的就好像凭空出现一般。
但沈周知道,任何不同寻常的人与事,都会留下痕迹,不可能一点线索都没有。于是他将调查内城情况,改为调查这些人由哪里来。他找到黑殇城出入城的记录,对三年以来黑殇城常驻人口,流动人口,出入城记录,商队出入记录,酒店住宿记录,各个商行雇佣人员名单,房产等等一切跟人口流动有关系的资料细细的查阅了数遍,终于让他找到了蛛丝马迹。
冰海与北境在黑殇城的办事处,及其名下产业,最初登记时,办事处工作人员共一百一十二人,两家名下产业雇员总数共三百七十三人。三年间陆陆续续调动工作人员来到黑殇城二百一十七人,雇佣员工外来四百四十九人。然而经调查,返回北境冰海的工作人员却只有六十七名,解雇离开黑殇城的人员为一百二十二人。但登记的办事处人员为一百二十人,产业雇员为三百六十四人。那么办事处便多出了一百四十二人,两方产业下员工多出了三百三十六人,总计四百七十八人。但根据调查,这些人并没有在黑殇城购置房产,也就是说,这些人要么住在冰海和北境的办事处,要么就是住在其名下的产业里。但沈周借口对其进行了几次突击检查,均没有发现这些人存在的痕迹。那么这些人去了哪里呢?
于是,沈周根据这个线索,同样查了一下其他势力人口流动的情况,这才发现,除唐国和大沙洲城外,其他大小势力均有这样的情况。在这些势力中,除去白山黑水,其他那些势力至多有五六人对不上,全加起来也不足三十人,而白山黑水虽然没有北境和冰海那么多,竟然也多达一百七十人对不上。那么,这多出来近七百人去了哪里?沈周走访了整个黑殇城,均没有发现。他思忖再三,现在唯一无法调查的,便只有内城内府了。
就在他在思索如何继续调查下去的时候,一件小事引起了他的注意。那本是一件简单的离婚案,是负责出入境登记的一个小吏与其原配闹离婚,其原配指控他在外面养着外室,要求离婚,平分家产,被告的小吏提出给对方一套房子两个铺位还有数额不低的补偿金,但其原配没有同意。当所有人都将这件事当成茶余饭后的笑话之时,沈周敏锐的发现其中的不同之处。这个小吏养外室是最近一年的事,购置大量房产铺面也是最近半年才发生的。出入境管理处不算是一个油水特别多的衙门,对于这个时代来说,其职能跟繁荣纪元前,登记进出车辆信息的小区保安所做的工作差不多。那么问题来了,这样一个小吏,他哪来的这些钱?经过暗中调查,这个小吏并没有做其他生意,也不属于哪家大富商官员的子女或者私生子,就是一个底层出来的吏员。那么一年时间,他是如何积累如此多的财富呢?
沈周没有惊动任何人,只身潜入这个小吏的家里,利用黑牢瓦解了对方的抵抗,于是这个小吏在极度惊恐之下,将自己所做的事一五一十交待了个干净。原来,有一个外来的行商找到他,说他是边境口岸出入境管理处某位官员的亲戚,想和黑殇城的这位吏员做个生意,生意很简单,就是不记录一些人进入黑殇城,因为有些商家想要雇佣一些价格低廉的黑户当雇员,如果可以不对他们进行登记,那么这些商家就可以少交一些税钱。开始的时候,这名雇员是抗拒的,但对方给的实在太多了,他便被金钱迷了眼。沈周经过询问,了解到那名边境口岸的出入境管理处官员是谁后,便将这名小吏关入了黑牢,自己只身一人去往边境。边境那边的调查也颇为顺利,黑牢一出,对方就像竹筒倒豆子一般全说了。与黑殇城那名小吏一样,那个行商自称是北境的人,只是想帮那些大老板安排一些黑户过去,用来避税,并用重金贿赂了他。根据两人的供词,仅他二人帮这个行商私自放入的人员就多达九百余人。那些登记的,应该是没有买通其他人,迫不得已分散进入的。
那么要想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便需要找到那名行商。沈周在边境守了对方一个月,终于,他来了。沈周通过边境那位官员搭线,说自己也想挣点外快,对方欣然同意,并约定了见面的时间和地点。但不知道是自己哪里引起了对方的怀疑,最终对方临时取消了会晤,并急匆匆的离开了黑殇边境,向北而去。沈周一路尾随,对方似有发现,带着沈周在北境兜兜转转了好几天。沈周无奈之下,卖了个破绽,让对方以为自己跟丢了。等沈周再次追上对方时,那个行商竟然不是奔着北境联盟下五个势力任何一个去的,而是绕道冰海后,目标直指白山城。
沈周知道,一个人类贸然进入白山黑水的地界,是件很危险的事,妖族与人族的恩怨可以向上追溯几千年,虽然这并没有影响妖族与人族的往来,更有不少人族投身妖族,但就这样直接进入妖族地界,不是有绝对的实力,便是与妖族的关系极其密切。于是沈周打算在那名行商刚刚进入白山城势力范围时,趁对方松懈,将其抓捕回来。但他没想到的是,就在他要实施抓捕的时候,一个人影从天而降,只是一个照面就让自己身负重伤。自知无法力敌,沈周利用黑牢将自己包裹其中。就在沈周准备伺机借助黑牢远遁百里之时,他匆匆一瞥,看清了对方的面容。是那位白山城至高无上的存在,这个世界的战力天花板之一的神王。那一刻,他自觉再无生还之理,便做好了玉石俱焚的准备。然而就在神王准备动手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他只是向东看了看,就收敛了气息,没有理会沈周借助黑牢逃跑。
“没想到啊,此事竟然涉及到白山黑水。”赵肆沉吟道,“这个事,我需要与夭夭姐她们通个气,乌金那里......,唉,还是先跟夭夭姐聊聊吧。”
“沈司首最后没有抓到那名行商?”白伊一问道。
“没有,我根本没有出手的机会。”沈周眼中全是黯然。
“那有没有他的信息,也许还可以挖出一些其他有用的东西。”白伊一略一思索,询问道。
“那是个走单帮的行商,也是一个掮客,据说他还有一个女儿,但我没有见到。”沈周皱眉想了想,说道,“他好像叫程信。”
“什么?程信?”赵肆惊呼道。
离开平策司的时候已经已经接近午夜,白伊一帮助沈周拔除了部分淤毒,也暂时将其体内淤堵的地方进行了疏通,再有两次,加上沈周自身的实力,三天内就能痊愈。回来的路上,白伊一问起关于程信的事,赵肆便将那天在酒家中与其见面的事情说了一遍,还把他给狐夭夭传信的事告诉了白伊一。
“有没有可能,他所谓的传信,是刻意而为,就是要把白伊一与乌金,甚至白山城黑水城分割成两个对立面。”白伊一说道。
“不,这不可能,这样的谎言很容易被戳穿,只要狐夭夭与乌金见面,之前所有的误会就都会解除,而且他什么都没说,只是送了份情报。”赵肆皱眉思索道。
“他什么都没说,只是送了份情报,但是,阿肆,你有没有想过咱们陷入了一个误区。”白伊一沉思几息后说道。
“什么误区?”赵肆疑惑道。
“他什么都没说,所有的事便都是我们脑补出来的。那么,我们一直做的就是在猜他,或者说是他们想做什么,我们应该怎么去做,做什么才能阻止他们,才能发现其中的阴谋。”白伊一说道,“也就是说,他们一直诱导咱们,我们自认为猜测出的方向,其实就是他们诱导我们去猜测的方向,他们诱导我按照他们的想法去思考,去应对,从他们诱导的方向寻找所谓破局的方法,这就是我们思维的误区。”
“没错,伊一,你太聪明了。”赵肆闻听此言,犹如醍醐灌顶,一把抱住白伊一,兴奋的说道,“我们为什么要想他们在做什么,为什么要依据他们的行动去思考破局,我们就应该完全不去考虑他们,只按照最有利自己的方式去破局,伊一,你简直就是个天才。”
“哎呀,快松开啦,巡逻队过来了。”白伊一脸色骤然变红,看见远方走过来的巡逻队,赶紧挣脱赵肆的怀抱。赵肆哈哈大笑着拽起白伊一的手,向蜂巢跑去。
回到蜂巢,简单梳洗一番,赵肆便从空间戒指中拿出全套的设备,以及采集而来的黑岩矿精等,开始提纯熔炼。到了凌晨三点,作为一个普通人的赵肆实在是熬不住了,才躺在沙发上沉沉的睡去。等他醒来之时,已经是八点半了。白伊一没有叫醒他,而是悄悄去了下面情报科的档案室查阅资料。赵肆草草洗漱完毕,将昨晚提炼的矿石精华收起,下了楼找到正在查阅资料的白伊一,早饭也顾不得吃一口,急匆匆的赶往双城酒店。
“咚咚咚”赵肆敲了敲门,里面传来荷落雪的声音,“你怎么又来了,都说不吃不吃了,赶紧给老娘滚。”
“你家憨牛没来,是我。”赵肆与白伊一对视一眼,笑着喊道。
“啊?咋是你?你怎么这么清闲,不是得做那个什么什么机器和丹药吗?”荷落雪根本不搭茬,直接问赵肆的来意。
“你家憨牛能来,我俩不能来?快让我们进去,有正事。”赵肆眼中全是戏谑,笑着说道。
“要进来就赶紧滚进来,在门口磨叽什么,白姑娘,你得管管啦,你这男人怎么跟我们那里坐墙根底下嚼舌头的老娘们一样呢?”荷落雪白了赵肆一眼,跟白伊一控诉道。白伊一闻言也只是微微一笑,并未说话。
“夭夭姐呢?”赵肆进了房间问道。
“早上乌金来找她,说有要事相商,就出去了啊。”荷落雪答道。
“什么事不能在这里说,还要出去说,不会是......”赵肆向荷落雪挤眉弄眼了一番。
“想什么呢,夭夭姐和乌金不是一类人,乌金心里有喜欢的人,这个事我们都知道,他俩怎么可能呢?”荷落雪白了赵肆一眼。
“是去乌金他们那边了吗?没跟你说是什么事吗?”赵肆想了想,忽然有一种很不好的感觉。
“没有去他们那边。乌金就说早上有人给他送来一封信,是白山卫那边的信,给夭夭姐看了,然后两个人就说要去城外一趟,具体什么事我也不太清楚,”荷落雪努力回忆了一下,然后看了看赵肆调侃道,“你这么关心夭夭姐干嘛,你身边可是有人呢,不要太贪心哦。”
“那你知道是谁给送的信吗?”赵肆听完荷落雪的话,忽然感觉那不好的预感更加强烈了。
“我想想哈,嗯......,好像好像叫......,”荷落雪一拍头,说道,“好像是一个叫程信的小老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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