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子洋踏入“包容乡”的青石板路时，脚下的石板似乎失去了往日的温润，变得冰冷而锐利。乡名“包容”，取“海纳百川，有容乃大”之意，相传这里的村民世代接纳不同信仰、不同习俗、不同背景的人，乡内佛道儒三家庙宇相邻，各族习俗并存，从未有过纷争。此刻，村口那座“容异桥”的桥栏上，雕刻的“和而不同，美美与共”八个字，被人用红漆涂改成“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桥中央的“共融石”（象征不同文化在此交融）被人凿出一道深沟，将石头劈成两半，有人在沟里撒盐，说“就该分开，别混在一起”。
“检测到异常包容之心信号狭隘。”宋悦薇的全息影像悬浮在容异桥的裂石上，她面前的包容指数图谱上，代表“文化包容”“观念尊重”“异己接纳”的淡紫色光带正在被灰黑色的“斥异雾”挤压、割裂，光带变得越来越窄，像被捏紧的管道。“过去72小时，发生1177起‘包容狭隘事件’：主持乡内多元文化交流六十年的老族长容伯，突然把不同信仰的典籍扔进了火堆，说‘信这些乱七八糟的有屁用，只有咱的才是真的’，还把祖传的《包容录》（记载着乡内各文化和谐共处的故事）烧了，说‘骗傻子当冤大头的破烂’；负责调解族群纠纷的长老，把调解记录当废纸卖了，说‘调解什么调解，打一架分出胜负就行’；甚至包容乡的镇乡之宝——明代画师绘制的《百族共欢图》（描绘了各族人民欢庆节日的场景，是包容精神的象征），画卷的人物正以每小时47处的速度分离，笑容以每小时48处的速度变成怒容，有人用它擦桌子，说‘擦得还挺干净’。”
赵虎穿着乡里货郎的蓝色褂子，手里举着个巴掌大的包容之心检测仪，对着一对排斥外来者的夫妻检测。村里来了户从外地迁来的人家，想租他们家隔壁的空房，丈夫却把人家的行李扔到路上，说“外地来的，谁知道是不是骗子”，妻子往人家门口泼脏水，说“滚回你们老家去，别弄脏了我们村”，外地夫妇带着孩子茫然地站在路边，不知道做错了什么，孩子吓得哭，他们也不管。检测仪屏幕上的淡紫色“包容波动线”变成了一条尖锐的锯齿线，像防御的尖刺，发出刺耳的警报：“夫妻的‘异己接纳度’为负，‘排斥行为频率’高达每分钟两次——他们的包容之心被彻底狭隘化了，把差异当威胁，把包容当软弱，把排斥当自保。”
他小心翼翼地拿起镊子，仿佛手中的红漆是一件珍贵的宝物。然后，他将镊子轻轻地夹住一点桥栏上的红漆，生怕这一点点红漆会从镊子上掉落下来。
接着，他把这一点红漆放在了显微镜下，调整着显微镜的焦距，让红漆的细节清晰地展现在他的眼前。
“看，这就是‘斥异雾’的固态颗粒。”他的声音低沉而严肃，似乎在揭示一个重大的秘密。
他继续说道：“‘斥异雾’和‘断薪雾’一样，都属于熵组织的破坏因子。但与‘断薪雾’不同的是，‘斥异雾’专门作用于包容认知系统。”
他停顿了一下，让听众们有时间消化这个信息。然后，他详细解释道：“它能够干扰大脑的共情中枢和前额叶皮层，这两个区域对于我们理解和接受他人的观点和文化非常重要。当‘斥异雾’进入大脑后，它会让人对异质文化、不同观念产生强烈的排斥和敌意。”
他的话语让人不寒而栗，仿佛能够感受到那种被‘斥异雾’侵蚀后的心灵扭曲。
“更可怕的是，这种干扰具有‘群体极化性’。”他的声音略微提高了一些，以强调这个概念的重要性。“也就是说，一个人的排斥行为会在一小时内让周围五人的排斥心理加剧，就像滚雪球一样，这种排斥心理会不断扩大。”
他的描述让人不禁想象，如果‘斥异雾’在人群中广泛传播，将会引发怎样的社会动荡和冲突。
苏清颜在乡东头的“忆容堂”里，围着一口老陶缸忙碌。缸里酿着的不是寻常酒水，而是她用记忆面包碎屑混合着包容乡特有的“融心泉”泉水（据说饮之能让人想起与不同之人和谐相处的温暖）酿出的“忆容浆”。几个被斥异雾影响的老人用木勺舀起浆，慢慢饮下，脸上露出痛苦的挣扎：“我刚才……是不是太过分了？”一个曾主动帮助过外来户的老妇人看着被排斥的外地夫妇，“以前村里来了新人，我们都会送点吃的，怎么现在……”
“这是‘包容记忆的抗斥性’。”苏清颜搅动着缸里的浆，浆面泛起的涟漪里浮现出模糊的画面——节日里，各族人民穿着不同服饰，一起跳舞唱歌；集市上，不同信仰的人互相买卖，笑脸相迎；学堂里，不同背景的孩子一起读书，亲如兄弟姐妹；家里，不同习俗的夫妻互相尊重对方的传统，其乐融融，“斥异雾能狭隘当下的包容之心，但很难彻底抹去深埋在记忆里的‘包容本能’（比如第一次与异质文化友好交流的喜悦、尊重差异带来的和谐、接纳不同观念后的豁然）。这些记忆就像深埋在地下的河流，就算地面被冰封，地下的水流也不会断绝。”
刘子洋走进乡中心的“包容堂”。这座百年厅堂曾是乡内各族群、各信仰交流议事的地方，堂内的“和谐墙”上挂满了不同文化的象征物和和谐共处的照片：“回族的古兰经与汉族的论语并排摆放”“苗族的银饰与藏族的经幡共同装饰”“不同民族通婚的喜报”。此刻，象征物被人砸得粉碎，照片被撕得稀烂，墙上被写上“滚”“异类”“去死”等侮辱性字眼。堂中央的“共融钟”（每当有新族群加入或化解重大文化冲突时，就会敲响此钟）被人敲断了钟锤，钟体上被凿出了无数小孔；角落里的“文化交流日志”（记录着乡内不同文化交流融合的故事）被扔进了茅厕，有人笑着说“记这些谁和谁友好的没用，打起来才好看”。
最让人心疼的是堂内的“包容碑”，碑上刻着包容乡的乡训：“海纳百川，有容乃大；壁立千仞，无欲则刚；尊重差异，和谐共生；包容不同，天下大同。”此刻，“有容乃大”被凿成了“狭隘乃安”，“和谐共生”被改成了“排斥共生”，“包容不同”被涂成了“敌视不同”。一个穿着民族服饰的壮汉靠在碑上，手里挥舞着砍刀，说“谁敢进来，我就砍谁”。
“找到源头了。”宋悦薇的全息影像出现在包容堂的横梁上，她的手指指向屋顶悬挂的一盏青铜灯，灯座上刻着的“兼容并蓄”四个字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扭曲，笔画变得尖锐而排斥，“灯座内部有一个‘斥异核心’，和赵虎检测到的斥异雾成分一致。它释放的‘包容狭隘波’，能让半径一千米内的包容之心全面崩溃，而且这种崩溃具有‘不可逆性’——暴露在雾中超过48小时，包容认知神经会产生永久性损伤，就像……被堵塞的河道，再也无法容纳不同的水流。”
一个穿着深灰色长袍的人影突然从包容堂的阴影里走出来，长袍的下摆扫过地上的和谐照片碎片，带起一阵灰黑色的雾气，所过之处，碎片上的笑脸迅速变成怒容。“刘子洋，你总是在守护这些可笑的包容。”他说话时，声音里带着一种偏执的傲慢，像在看一群不分是非的傻瓜，“或者说，‘自我毁灭的纵容’？不同的信仰就是冲突的根源，不同的习俗就是混乱的开端。排斥异己，才能让人‘安全’，不是吗？”
“熵组织的‘斥异者’。”刘子洋的手按在腰间的青铜徽章上，徽章上的纹路在斥异雾中泛起微弱的淡紫色光芒，“你和‘斥异者’‘断薪者’是一伙的，都想让人类因为排斥异己而陷入内斗，最终自我毁灭。”
“自我毁灭？不，是‘净化’。”斥异者从袖中取出一个黑色陶瓶，对着包容堂内的“包容碑”喷洒，碑体上的文字瞬间被灰黑色的雾气覆盖，石质像被强酸腐蚀，迅速风化。“差异是危险的，不同是威胁的。一个‘纯净’的群体，必须清除所有异类，保持单一和纯粹，才能避免冲突。你看，那些排斥异己的人，往往比包容的人更‘团结’；那些敌视不同的人，往往比接纳的人更‘安全’。这才是‘生存’的法则。”
他打了个响指，包容堂的青铜灯突然炸裂，无数灰黑色的斥异雾像浓烟一样弥漫开来。屋外传来争吵的声音和打斗的声响，原本还能勉强保持包容的村民彻底陷入了斥异的狂热：有人把不同信仰的邻居赶出村子，说“这里不欢迎你们”；有人把异族的服饰当垃圾烧了，说“穿这破衣服的没好人”；一个孩子和不同民族的小伙伴玩耍，父亲却一巴掌打在他脸上，“跟那些野种玩什么玩，会学坏的”；村里的双语学校被砸了，课本被烧了，说“就该只学我们的话”。
“看看吧，这才是‘真实’的包容。”斥异者的声音带着一种病态的兴奋，“没有了那些虚伪的和谐，没有了那些危险的不同，每个人都能在‘纯净’的群体里生活，多‘安全’！”
刘子洋突然想起苏清颜的“包容记忆抗斥性”理论，他从怀中掏出一个油纸包，里面是苏清颜连夜做好的“忆容饼”。饼里混合了包容乡历代村民包容不同、和谐共处的记忆：不同信仰者一起抗旱的团结、不同民族互相帮助的温暖、不同观念碰撞后的理解、不同习俗融合后的美好……他将一块忆容饼扔向那个打孩子的父亲，父亲下意识地接住，咬了一口，脸上的粗暴瞬间被痛苦取代，随即抱住孩子痛哭起来，“我怎么会……我小时候得了重病，是隔壁的藏族老阿妈用草药救了我，她是我的救命恩人啊……”
苏清颜的声音从包容堂外传来，她带着一群不同民族的老人在堂前的空地上，讲述着包容乡和谐共处的故事：“那年大旱，回族的兄弟帮汉族的兄弟挖渠，藏族的姐妹帮苗族的姐妹找水；那年瘟疫，不同信仰的医生一起研究药方，救了很多人；我们的祖先来自不同地方，却在这里扎下根，互相帮助，才有了今天的包容乡……”老人们一边说一边流泪，声音虽然苍老，却像一股暖流，慢慢融化着斥异雾带来的冰封。随着讲述声越来越响，包容堂内的斥异雾开始消散，正在排斥邻居的人停下了手，看着被赶走的邻居的背影，眼神里闪过一丝愧疚；烧异族服饰的人，默默地把火扑灭了，说“其实……挺好看的”。
赵虎带着几个不同民族的年轻村民冲进包容堂顶层，他手中的检测仪发出急促的蜂鸣，屏幕上的红点锁定在青铜灯炸裂后露出的金属核心——那是一个拳头大小的灰黑色球体，表面布满了尖锐的棱角和排斥的符号，正不断释放着斥异雾。“找到‘斥异核心’了！”赵虎启动激光切割器，红色的激光束落在金属核心上，溅起一串火星，“这东西在吸收‘包容能量’，越是和谐的多元文化环境，它吸收得越快！”
斥异者见状，突然从长衫下抽出一把剑，剑身漆黑，没有任何光泽，剑身上刻满了各种排斥异己的图案——壁垒、隔离带、仇恨符号，直刺赵虎。“休想破坏我的计划！”他的剑还没靠近，刘子洋已经挡在赵虎身前，腰间的青铜徽章突然爆发出耀眼的淡紫色光芒，光芒形成一道无形的屏障，剑刺在屏障上，发出刺耳的金属摩擦声，剑身上的排斥图案瞬间被光芒覆盖，变得模糊。
“你的力量……来自那些可笑的包容？”斥异者脸上第一次露出惊愕的表情。
“不，来自那些尊重差异带来的和谐和接纳不同产生的力量。”刘子洋一拳砸向斥异者的胸口，青铜徽章的光芒顺着拳头涌入对方体内，斥异者发出一声惨叫，身体像被包容的力量融化，冒出灰黑色的烟雾。“包容不是纵容，是文明的胸怀；尊重不是软弱，是强大的体现。没有了包容，人类就会陷入无休止的内斗；没有了尊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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