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那道蓝白色的窈窕身影在他们面前的场边栅栏处停下，摘下遮阳镜，露出那双沉静而熟悉的眼眸，带着一丝难得的笑意打招呼时，韩苏木和王艳辉才后知后觉地认出来人。
“冲你来的。”王艳辉用手肘轻轻碰了下还有些发愣的韩苏木，压低声音偷笑了下，语气带着促狭。
她向来爽快，绝不阻人姻缘，立刻扬声对着场外的孙柚恩热情招呼：“柚恩姐，这身真精神！来一局啊？”
孙柚恩将太阳镜挂在领口，歪头笑了笑，那难得一见的俏皮模样与她平日里的冷静自持形成奇妙的反差，竟让人有种受宠若惊的感觉：“好啊，不过要手下留情。”
“妥妥的！”王艳辉比了个oK的手势，极其自然地先一步转身重新踏入场地，留下空间。
孙柚恩深知，吸引一个像韩苏木这样骄傲又直接的孩子，关键并非在球场上非要争个你死我活，压他一头。男女之间过分计较输赢，反而容易伤了那份微妙的情愫。她要做的，是让他亲眼见证她并非只会埋首案牍，她拥有足够的活力、技巧与韧性，足以与他站在同一片场上，甚至能带来意想不到的惊喜。
韩苏木双臂后伸，懒洋洋地撑在看台的栏杆上，姿态放松地休息着。汗水浸湿了他的运动衫，勾勒出手臂和胸膛流畅而充满力量的肌肉线条。他目光随意地投向场内，似乎只是漫不经心地观赏着一场普通的对练。
王艳辉心领神会，存了成人之美的心思，刻意控制着回球的力度和落点，稳稳地将球送到孙柚恩最舒服的位置，让两人能够进行流畅的对拉。
孙柚恩坦然接受了这份好意，她脚步移动灵活，挥拍动作标准而有力。看准一个机会，一记干净利落的反手直线穿越球，网球贴着边线急速掠过，精准地落在界内得分！
她轻巧地转身，脚步并未停顿，但在回位的过程中，脖颈微侧，目光不着痕迹地扫过看台方向，与韩苏木投来的视线在空中轻轻一碰，随即若无其事地移开，仿佛只是确认场边情况的一次寻常回眸。
她确认了，他在看。
球场上，球拍击球的声音稳定而富有节奏，“砰……砰……砰……”，像一曲低沉而慵懒的爵士乐，在空旷的场馆内回荡。
几轮对拉下来，孙柚恩原本一丝不苟挽在脑后的发髻有些松散了，几缕濡湿的碎发调皮地逃逸出来，黏在她光洁的额角和纤长的脖颈上，非但不显狼狈，反而为她平添了几分慵懒而不失生命力的性感。
她弯腰去捡滚落到脚边的网球，腰背绷出一道优美而有力的弧线，蓝白相间的裙摆随之扬起一个短暂的弧度，又悄然落下。当她直起身，用手背轻轻拭去下颌将落未落的汗珠时，终于再次抬起眼眸，目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挑战意味，投向看台。
韩苏木正拿起水瓶喝水，喉结滚动。看到她望过来，他拧紧瓶盖的动作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随即完成，指尖在塑料瓶口无意识地轻轻叩击了一下。
他感觉到了。那不是随意的一瞥，那目光带着一种清晰的侵略性，像网球一样，精准地发到了他的半场。
王艳辉在一旁将两人的眼神往来尽收眼底，唇角微勾，看破不说破。她适时地走到场边，拿起毛巾擦汗，做出需要休息的姿态，将舞台完全留给了他们。
孙柚恩拿起球拍，没有立刻发球，而是走到球网前，用拍框的顶端，不轻不重地敲击了两下球网上方的金属扣。
“叮、叮。”
清脆的金属撞击声在短暂的寂静中格外清晰，如同一个明确的讯号。
她抬起下巴，目光穿过疏密的网格，直视着看台上的韩苏木，微微扬起了眉梢，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到了他的耳中：“你——要不要下来打一局？”语气里混合着邀请与若有似无的挑衅。
韩苏木明显愣了一瞬，但随即，他脸上玩世不恭的笑容浮现出来，仿佛戴上了一层熟悉的面具。他利落地站起身，活动了一下手腕和脚踝，关节发出轻微的脆响，然后迈开长腿，张扬而又随意地走向球场入口。
他用行动表示接受。
孙柚恩看着他走近，没有再说话。她只是安静地向后退了一步，回到底线之后，微微屈膝，身体前倾，摆出了标准的准备接发球的姿势。然而，那微微扬起的唇角，却泄露了她一丝含蓄的得意。
接下来的这一局，球来球往，节奏明显比刚才与王艳辉对练时更快，也更激烈。韩苏木似乎完全接收到了孙柚恩发出的“信号”，他的回球不再带有任何敷衍，每一拍都充满了力量与速度，展现出他出色的运动天赋。
然而，他的回应方式，却带着一种令人捉摸不透的。他时而打出角度刁钻的压线球，引得孙柚恩奋力奔跑；时而又会故意放出一些看似机会球，待她上网后，再以一记轻巧的过顶高球越过她的头顶；他甚至会在救球时做出一些夸张的滑步动作，引得场边零星的工作人员发出低低的惊呼。
他玩得很投入，也很尽兴，脸上始终挂着那种介于认真与戏谑之间的笑容，仿佛这不仅仅是一场网球，更是一场即兴的表演。他精准地控制着比赛的节奏和观赏性，却似乎……仅仅停留在“比赛”和“表演”的层面。
孙柚恩的每一个眼神，每一次看似不经意的撩发，或是得分后那带着询问意味的挑眉，他都照单全收，并以更花哨的击球作为回应。但这种回应，更像是一种沉浸于游戏本身的互动，如同一个技艺高超的舞伴，完美配合着你的舞步，却未必读懂你舞步中暗藏的情意。
他享受着在球场上展现自己的魅力，却浑然不觉地，避开了任何可能超越“对手”或“玩伴”界限的更深入的交流。那层玩世不恭的笑容，像一层透明的屏障，将所有的试探与可能萌生的微妙情愫，都轻巧地折射开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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