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校长室的谈话与过去的回响
万圣节夜晚的骚动过后，霍格沃茨恢复了表面的平静，但埃利奥特内心的波澜却难以平息。邓布利多那张简短的便条被他小心地收在变形术课本的夹层里，每一个字都像福克斯的尾羽般在他心头轻轻搔动，既带来一丝隐秘的荣耀感，又伴随着暴露的不安。
两天后的星期四下午，当埃利奥特结束与拉文克劳的黑魔法防御术课后（奇洛教授似乎比平时更加结巴和神经质，甚至不敢与埃利奥特对视），一只深红色的凤凰羽毛轻飘飘地落在他面前，在空中燃烧成一行闪烁的金色字迹：“今晚八点，校长室。口令：柠檬雪宝。”
他的心猛地一跳。该来的总会来。
晚上七点五十分，埃利奥特站在那座巨大的石像鬼前。它似乎正在打盹，听到“柠檬雪宝”后，才懒洋洋地跳开，露出后面缓缓旋转上升的螺旋楼梯。
校长办公室是一个宽敞美丽的圆形房间，墙上挂着历代校长的肖像，他们大多在各自的画框里假寐。细长腿的桌子上放着许多稀奇古怪的银器，旋转着，喷出一小股一小股的烟雾。房间的一个角落，栖枝上站着一只华美的深红色大鸟——凤凰福克斯，它用智慧的黑色眼睛注视着来客。
阿不思·邓布利多坐在一张巨大的办公桌后，半月形眼镜后的蓝眼睛在烛光下闪烁着愉悦的光芒。“啊，埃利奥特，欢迎。请坐。”他指了指桌前的一把舒适的扶手椅，旁边的小桌上已经放好了一杯冒着热气的蜂蜜茶和一碟蟑螂堆。
埃利奥特谨慎地坐下，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像个普通的、有点紧张的一年级新生。“晚上好，校长先生。”
邓布利多轻轻推了推眼镜，目光温和地打量着他。“首先，我要再次感谢你，在万圣节那晚展现出的……勇气和……独特的应变能力。米勒娃告诉我，如果不是你和你的小同伴们，情况可能会变得非常棘手。”
“我只是做了我认为正确的事，教授。”埃利奥特谨慎地回答，端起蜂蜜茶抿了一口，甜腻温暖的味道让他稍微放松了些。
“正确的事，往往也是最困难的事。”邓布利多微笑道，他指了指埃利奥特口袋里探出头来的皮克特，“尤其是当你的同伴们如此……特别的时候。能让我认识一下它们吗？”
埃利奥特犹豫了一下，还是轻轻将皮克特放在桌上，又打开了那个小巧的皮袋。嗅嗅泰迪立刻钻了出来，好奇地打量着桌上那些闪闪发光的银器，但在埃利奥特警告的眼神和福克斯一声轻柔的鸣叫下，它只是蹲坐下来，小眼睛依旧滴溜溜地转。鸟蛇铜环则只是从袋口探出小小的头颅，警惕地观察着周围。
“一只忠诚的护树罗锅，一只……嗯……对闪亮物充满热情的嗅嗅，还有一条鸟蛇。”邓布利多的目光中充满了纯粹的好奇与欣赏，没有一丝一毫的惊讶或排斥，“真是了不起的伙伴。看到它们如此信任你，让我想起了另一个人。”
他站起身，走到一个精致的、刻满如尼文的柜子前，打开门，取出一个看似普通的木质小盒子。当他打开盒盖时，里面并非实物，而是一片缓缓旋转的、如同银色雾气构成的景象——一个简易的冥想盆。
“有时候，回忆比言语更能说明问题。”邓布利多轻声说，他用魔杖轻轻点了一下自己的太阳穴，抽出一缕银丝般的记忆，让它滑入盆中。盆中的银色物质开始剧烈旋转，然后逐渐清晰起来。
埃利奥特不由自主地探身望去。
他看到了一个年轻的、甚至比他印象中还要清瘦几分的纽特·斯卡曼德，正局促不安地站在一间充满美国魔法部风格的办公室里。一个面容严肃、眼神锐利的女人——年轻的蒂娜·戈德斯坦——正站在他对面。而办公室里，一只嗅嗅正疯狂地把各种文件和闪亮物品塞进自己的腹袋，一只鸟蛇在吊灯上筑巢，还有几只蒲绒绒在角落里滚动……场面一片混乱。
“哦，纽约，”邓布利多的声音带着笑意在回忆之外响起，“那可真是一段……热闹的时光。你爷爷，他带着一箱子的‘麻烦’，却无意中揭开了远比那些神奇动物更大的秘密。他总是说，理解它们，而不是恐惧它们，才是关键。”
画面变换。
这次是在巴黎，天色灰暗。成年的纽特和蒂娜（现在已经是斯卡曼德夫人了）在街道上奔跑，周围是混乱的人群和某种黑暗、扭曲的魔法气息。一只气翼鸟在空中优雅地滑翔，指引着方向。而最引人注目的是，一个黑发年轻人正努力安抚着一只极其庞大、暴躁的、如同犀牛般的生物——一头驺吾，它巨大的尾巴扫过，几乎掀翻了一个街边小摊，但它的眼神在年轻人的安抚下逐渐变得温顺。
“巴黎的事件更加……黑暗。”邓布利多的声音低沉了些，“古老的秘密，被压抑的愤怒，还有默默然……但即使在那种黑暗中，纽特依然坚持着他的信念：每一个生命，无论多么奇特或危险，都值得被理解和保护。那头驺吾，马戏团的受害者，最终在他的帮助下找到了安宁。”
冥想盆中的景象渐渐模糊，重新化为银色雾气。邓布利多盖上盒子，放回原处，重新坐下。他的目光再次落在埃利奥特身上，充满了深意。
“你和你爷爷很像，埃利奥特。”他温和地说，“不仅仅是你们与神奇动物之间那种与生俱来的联系，更是你们看待世界的方式。你们看到的是生命本身的价值，而非它们能被归类为何种‘危险等级’。”
埃利奥特感到喉咙有些发紧。他知道邓布利多指的是什么——他体内那股庞大而温顺的魔力，以及他对“秩序”与“守护”的渴望，这些特质在冥想盆的景象对比下，显得如此清晰。
“校长先生，”他鼓起勇气问道，“您叫我来，只是为了看看这些动物，还有……告诉我这些往事吗？”
邓布利多双手指尖相对，半月形眼镜后的目光变得深邃。“部分是。我想亲自认识一下纽特的孙子，这位在开学第一天就让分院帽犹豫、在魔咒课上展现了非凡控制力、在黑魔法防御术课上让奇洛教授……印象深刻，并且在万圣节用如此独特方式保护了同学的孩子。”
埃利奥特心里一沉。原来邓布利多一直在关注他。
“但更重要的是，埃利奥特，我想给你一个选择。”邓布利多的声音严肃起来，“霍格沃茨今年，或许不会像往年那样平静。一些……古老的阴影正在试图回归。在这种时候，像你这样的天赋，既是一种馈赠，也可能成为一种负担。”
他停顿了一下，让埃利奥特消化这些话。
“你可以选择继续你原来的道路——隐藏自己，专注于学习和照顾你的动物朋友们，在赫奇帕奇温暖的公共休息室里寻求庇护。这是一个完全合理且值得尊敬的选择，赫尔加·赫奇帕奇会为此感到骄傲。”
“或者，”邓布利多的蓝眼睛闪烁着，“你可以选择另一条路。一条更艰难，但也可能更有意义的路。运用你的天赋，不仅仅是保护你自己，也保护那些可能还意识不到危险即将来临的人。像你爷爷那样，即使在混乱和黑暗中，也坚持做正确的事，守护那些需要守护的东西。”
埃利奥特沉默了。这正是他内心一直在挣扎的矛盾。“苟住”的安逸，与挺身而出的责任。
“您……您希望我怎么做？”他轻声问。
邓布利多笑了，这次的笑容带着一丝狡黠和无限的宽容：“我亲爱的孩子，我不是在给你布置任务。我是在请你思考。选择权始终在你手中。霍格沃茨之所以是世界上最安全的地方，不仅仅是因为它的墙壁和魔法，更是因为在这里，每个人都能找到自己真正的道路，并拥有选择如何行走的自由。”
他指了指那碟蟑螂堆：“尝尝吗？虽然看起来有点……活泼，但味道其实不错。”
埃利奥特勉强笑了笑，摇了摇头。
“那么，最后一个问题，”邓布利多说，语气轻松了些，“关于你万圣节使用的那些小生物……它们现在还好吗？尤其是那只勇敢的鸟蛇，它承受了不小的冲击。”
“它们都很好，校长。铜环只是受了点惊吓，皮克特和泰迪……嗯，泰迪可能需要被看紧点，免得它又去偷闪闪发光的东西。”埃利奥特回答，心里松了口气，话题终于转向了更安全的领域。
“很好。”邓布利多点点头，“你可以继续保留它们，我相信你知道如何负责地照顾它们。只是，或许下次在课堂上召唤它们之前，可以提前和相应的教授……打个招呼？”他眨了眨眼。
谈话似乎接近尾声。当埃利奥特起身告辞时，邓布利多最后说道：“记住，埃利奥特，真正的勇气不是在毫无恐惧之时，而是在于即使恐惧，依然选择前行。无论你最终选择哪条路，这间办公室的门，永远对你敞开。”
走下旋转楼梯，回到熟悉的走廊，埃利奥特感到自己的脚步异常沉重，却又似乎更加坚定。邓布利多没有逼迫他，没有给他答案，只是将一个更广阔、也更沉重的世界展现在他面前。
他回想起冥想盆中爷爷年轻时的身影，那种在混乱中依然坚持自己道路的执着。他想起了塞德里克的忠告，想起了赫奇帕奇公共休息室里那份温暖的归属感。
也许，“苟住”并不意味着完全置身事外。也许，赫奇帕奇的忠诚与坚韧，恰恰在于知道何时应该坚守，何时应该站出来。他抚摸着口袋里的皮克特，感受着云杉木魔杖在袍子里的重量。
他的道路，似乎正在迷雾中逐渐显现出轮廓。
（第十三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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