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天还没完全亮透，泽亚就习惯性地醒来。
他刚坐起身，就看到史尔特尔已经安静地站在地铺旁，身上的火焰裙装似乎黯淡了些，更像一件普通的暗红色长裙。这大概是某种本能的变化。她赤着脚，眼神清澈地看着他，似乎早已醒来多时。
“早。”泽亚打了个招呼，开始穿衣。
“爸爸，早。”史尔特尔回应道，声音软糯，语气自然无比。
泽亚系腰带的手顿了一下。他转过身，面对她，再次尝试沟通：“史尔特尔，我们昨天说好的。在外面，尤其是有别人的时候，不能叫‘爸爸’。”
史尔特尔的赤瞳里掠过一丝极淡的困惑，她微微偏头：“为什么？”
“因为……我不是。”泽亚试图解释，“这个称呼会带来很多麻烦。别人会误会。”
“误会？”她似乎不太理解这个词的含义，但还是坚持道，“可是，就是爸爸。”
泽亚感到一阵无力。跟一个认知似乎停留在某种纯粹本能的剑灵讲道理，比跟欧若拉吵架还累。
“这样，”他换了个方式，“在有其他人的时候，你叫我‘哥哥’。就像莉娜那样。只有我们……嗯，或者只有欧若拉在的时候，你可以随便叫。这样可以吗？”他做出了让步。
史尔特尔安静地看着他，似乎在权衡。过了好一会儿，她才不太情愿地、极小幅度地点了一下头：“……哥哥。”
泽亚松了口气。“好。记住，有别人在的时候。”
他带着史尔特尔走出房间。玛丽已经起来在做早饭，看到他们，笑着招呼：“泽亚，史尔特尔，这么早就起来了？快来吃早饭。”
“早，妈。”泽亚应道，同时用眼神示意了一下身边的史尔特尔。
史尔特尔看了看玛丽，又看向泽亚，嘴唇微动，似乎那个称呼就要脱口而出。泽亚的心提了一下。
最终，她只是对着玛丽轻轻点了点头，算是打招呼，然后安静地跟着泽亚走到桌边坐下。
泽亚暗自松了口气。第一步，算是勉强成功了。
早饭过后，泽亚拿起靠在墙角的勇者之剑，对史尔特尔说：“我们去后面修炼。”
史尔特尔立刻站起身跟上。
来到屋后空地，泽亚将勇者之剑插在地上。
“出来吧，欧若拉。”
金光一闪，欧若拉抱着胳膊飘在空中，小脸依旧板着，先是瞪了史尔特尔一眼，才看向泽亚：“干嘛？又要教这个新来的笨蛋怎么用拳头打石头吗？”
“她需要学会控制形态变化。”泽亚没理会她的嘲讽，“你教她。”
“我凭什么要教她？！”欧若拉立刻炸毛，“她不是厉害吗？自己不会变吗？”
“你经验更丰富。”泽亚平静地说，“而且，她一直保持人形不方便。”
“哼！”欧若拉扭过头，但嘴角似乎翘了一下，显然对“经验更丰富”这个评价有点受用。她飘到史尔特尔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喂，红毛笨蛋！听好了！变回剑很简单的！就像……就像收缩起来！对，把自己想象成一块铁，咻一下就变回去了！懂了吗？”
史尔特尔抬起赤红色的眼眸，安静地看着她，没有任何表示。
“啧，真是笨死了！”欧若拉嫌弃道，“看好了！”
她身上金光一闪，瞬间变回勇者之剑，悬浮在空中。然后又立刻变回人形。
“就这样！很简单吧！你试试！”
史尔特尔看着她的演示，然后低下头，看着自己的双手，似乎在感受着什么。她身上开始泛起微弱的暗红色光芒，光芒闪烁了几下，忽明忽暗，她的身形也随之微微模糊又清晰，尝试了几次，却始终没能成功变回剑形态。
“哎呀！不是这样！集中精神！想着你的剑样子！”欧若拉在一旁着急地指挥着，虽然语气还是那么冲，但确实在认真教导，“别想着乱七八糟的！就想着一把剑！红色的！很大的那种！”
泽亚站在一旁看着，没有插手。他知道欧若拉虽然嘴上不饶人，但教导起来其实很靠谱。
就在这时，一个小小的身影从屋角探了出来，是莉娜。她看到空地上的三人，眨了眨眼，小心地走了过来。“泽亚哥哥，欧若拉，史尔特尔……你们在做什么？”
“莉娜你来的正好！”欧若拉立刻飞过去，“快来看这个红毛笨蛋有多笨！连变回剑都学不会！”
史尔特尔看到莉娜，身上的光芒收敛了，只是安静地站着。
泽亚对莉娜点了点头：“她在学习控制形态。莉娜不是外人，没关系。”他后半句是对史尔特尔说的。
莉娜好奇地看着史尔特尔：“史尔特尔还不会变回去吗？”
史尔特尔看向泽亚。
泽亚对她点了点头：“试试看。莉娜不是外人。”
史尔特尔再次低下头，身上暗红色的光芒重新亮起。这一次，光芒稳定了许多，她的身形在光芒中逐渐拉长、变化……最终，伴随着一声轻微的嗡鸣，她成功变回了那柄暗红色的炎之圣剑——莱瓦汀，安静地悬浮在半空中。
“哦！成功了！”莉娜小声欢呼。
“哼，总算开窍了，还不算太笨。”欧若拉抱着胳膊评价道，但眼里却是满意的神色。
莱瓦汀身上光芒再闪，又变回了红发少女的形象。她似乎对自己成功变形感到一丝新奇，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
“很好。”泽亚赞许地点点头，“接下来练习快速切换，直到能瞬间完成。”
于是，清晨的空地上，出现了奇特的景象。泽亚进行着日常的体能和剑术训练，而旁边，一个金发剑灵飘在空中，对着一个红发少女大呼小叫地进行着“特训”，旁边还有一只白毛小狐狸兽耳娘在认真地围观，偶尔还会小声地加油鼓劲。
“快一点！慢吞吞的！”
“这次还行！下次不准犹豫！”
“不对！气息要收敛！你想把房子点着吗？”
欧若拉的教学方式一如既往的暴躁，但效果却出奇的好。史尔特尔的学习能力很强，很快就能较为熟练地在剑与人形之间切换，虽然偶尔还是会有点卡顿，或者变出的剑形态稍显不稳定。
训练间歇，泽亚坐下休息。史尔特尔安静地走到他身边坐下，拿起水袋递给他。
“哥哥，喝水。”她轻声说，赤瞳看着他。
泽亚接过水袋的手微微一顿，看了她一眼。她似乎已经接受了这个在外人面前的称谓，虽然叫得还有些生涩。
“嗯，谢谢。”他应了一声，喝了一口水。
欧若拉飘过来，哼了一声：“算你还有点进步。”
莉娜也凑过来，坐在泽亚另一边，好奇地问史尔特尔：“史尔特尔，你变回剑的时候，是什么感觉呀？”
史尔特尔思考了一下，然后慢慢地说：“……安静。像睡着。但能感觉到……哥哥。”她的表达依旧简单直接。
莉娜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泽亚看着身边这三个非人的存在，一个傲娇话痨，一个安静懵懂，一个好奇善良，再想到家里对此一无所知的父母，感觉未来的日子恐怕会越来越热闹，也越来越需要小心谨慎。
他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
“继续训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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